万历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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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奸宦,安敢如此!

“咳咳~好了!”

皇帝的一声呵斥,让整个大殿也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他转身对着冯保道:

“起来吧~”

冯保仿佛对刚才的指责毫不在意,只是对朱翊钧面色紧张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有及时将此事禀报陛下。”

“还请陛下知晓,此案昨日已经三法司会审,王大臣滥入宫闱之罪,论斩!今日早上内阁奏疏已入司礼监,因陛下早朝以及经筵,奴婢想着待会再递交陛下朱批。”

朱翊钧闻言点头,不过他对于这话并不感兴趣,反而扭头望向刚才呵斥冯保的王希烈。饶有兴趣道:

“王爱卿,你刚才说什么丑事败露?难道有什么事朕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王希烈闻言顿时大喜,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他本就也是高拱好友,对于冯保早已心怀怨恨之心。

去年此人与张居正合谋罢黜了他的恩师高拱。

如今还不想放过他,居然欲治他于死地,这怎么能不让他愤慨,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可惜张居正把持内阁,冯保把持司礼监,迷惑圣上,阻碍圣听,让他等的奏疏如石沉大海,不能上达天听。

没想到今日居然给了他机会。

想到这里,他当即脸色一正,手持象牙笏,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

“陛下,臣参冯保欺君罔上。自上月奸人行刺以来,冯保不尽力查清实情,反而与外臣勾连。

在审讯期间,买通奸人,让其攀附前阁臣高拱,意图置高拱于死地。

此事朝臣尽知,要不是朝臣竭力援助,高拱怕早被冯保陷害,还请陛下明察!”

一听这话,冯保却脸色如常,仿佛早已预料到此事一般,对王希烈冷声道:“王希烈,你本就是高拱的党羽,高拱欺君罔上,陛下让他致仕已算是恩典了。而今你居然还想诬陷于我,居心何在。”

说完又望向朱翊钧,一脸正色:“还请陛下知晓,这王大臣本就是奸佞小人,自从被抓后,便肆意诬陷他人。

其先是诬陷蓟州总兵戚继光,说其是跟随戚继光前往蓟州的南兵,因不忍军旅之事,因而逃难。

其后他又说受命于中官柯四,说是受了他的指使。

最后又说是受到了前首辅高拱以及闲居太监陈洪的之命,暗自入宫阴谋谋害陛下。

可奴婢听闻这些言语后,不敢怠慢,当即便差人一一查证,发现这些都是虚妄之言啊,根本不足为凭。”

冯保越说越激动,跪在地上,膝盖几乎贴着地面,一路跪行至朱翊钧面前。

“陛下,是臣得了失心疯,忙于查案没有向您及时禀报,可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都不敢欺瞒陛下啊。

这些事情卷宗都有记载,陛下只要拿来亲自查看就可知道奴婢说的对不对。”

冯保言辞恳切,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模样,如果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以为是错怪他了呢。

可朱翊钧是最清楚此事的缘由了。

现在听他这般说,也不理会,更不宽慰,而是摆手道:

“原委是不是如此,等朕查清楚不就知道了。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朕自然是错怪你了,如果你说话有假,那朕决不轻饶。”

冯保闻言,心中暗松一口气,自忖此番总算躲过一劫。

他刚才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根本不怕查。

因为卷宗他早就处理过了。

王大臣在审问中翻案的记录早已被删减,皇帝哪怕看了卷宗也不会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因此他现在甚至希望皇帝早点查询此案卷宗,好还他“清白”。

可听到冯保这一番言语,一旁的王希烈却难以接受。

“陛下,切勿听信冯保谗言啊。他原本就蓄意谋害高拱,要不是没有证据,又被群臣知晓,他怕早已下手了。”

“王侍郎,切勿胡说,你既然说冯保意欲陷害,可有真凭实据?”

事到如此,在场众人也看清楚了形势。

内阁辅臣吕调阳见状也忍不住出言质询了起来。

在他看来,此事最简单不过了。

其实就是冯保不懂“规矩”,未能及时让皇帝知道案情,皇帝感觉有点委屈罢了。

这并不是什么严重之事。

而王大臣案审案过程固有有曲折,但不管如此,此案已经过了三法司会审,成了公论。

并且冯保虽想要陷害高拱,可最后不也是没成功,高拱也无事嘛。

因此在他看来此事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没什么大事。

王希烈不必如此抓着不放。

“吕阁老说的对,王侍郎,空口无凭,切不可诽谤。”

朱翊钧闻言也是“义正词严”当即呵斥起来。

王希烈见连皇帝都质疑他的话,心中悲凉。

他之前就上书为恩师高拱说话,可却石沉大海,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向皇帝面陈此事,他是断不会放过的。

想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皇帝满脸悲愤道:

“陛下,微臣没有诽谤。高阁老本就是先皇托孤重臣,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做事谨小慎微,不敢有所逾越。

可陛下登基不过数日,宫中却突然传诏,说高阁老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许陛下主管,致使陛下与两宫太后惊惧不宁。

试问如果没有冯保暗中构陷高拱,何至于被两宫太后误解,突遭罢黜!”

“妄言,妄言!”

此言一出,原本还镇定自若的冯保脸色突变,甚至连张居正都坐不住了。

只见冯保连忙呵斥,让其不再言语,随即又起身对朱翊钧道:

“还请陛下明察,王希烈乃高拱同党,明知高拱欺君罔上,欺辱陛下与太后。太后念其乃先皇旧臣,只令其回籍闲住,其他不予追究,如此已算是恩典了。

可王希烈今日突然言语此事,为高拱叫屈,这是明摆暗讽太后与陛下不识人也。此等狂悖之徒,还请陛下下诏将其罢黜,着东厂查问!”

看着冯保如此迫切的堵住王希烈的嘴,朱翊钧心中冷笑。

他自然能明白冯保在担心什么。

不过这也是朱翊钧等待多时的机会,一个可以将高拱置于死地的机会。

“住嘴!”

朱翊钧瞬间面露怒意,当即不满地望向王希烈,大声道:

“大伴说的对,高拱欺君罔上,去年先皇驾崩,他便在内阁中痛斥朕只不过是十岁孩子,怎能做人主!

试问这等狂悖之言,怎能辅佐朕,得亏大伴禀报此事,太后当机立断,下诏直接罢黜高拱,不然高拱怕早行废立之事了。”

此言一出,冯保不仅没有露出兴奋之色,反而愣在当场。

而原本还愤慨,觉得自己定会被罢黜的王希烈脸色突然骤变,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缓缓望向冯保,怒斥道:

“奸宦,安敢如此!高阁老何时说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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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被罢始末:

初,穆宗崩,拱于阁中大恸曰:“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

保谮于后妃曰:“拱斥太子为十岁孩子,如何作人主。”后妃大惊,太子闻之亦色变。

——《明史·冯保传》

神宗即位,拱以主上幼冲,惩中官专政,条奏请诎司礼权,还之内阁。又命给事中雒遒、程文合疏攻保,而己从中拟旨逐之。

拱使人报居正,居正阳诺之,而私以语保。保诉于太后,谓拱擅权,不可容。太后颔之。

明日,召群臣入,宣两宫及帝诏。拱意必逐保也,急趋入。比宣诏,则数拱罪而逐之。

——《明史·高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