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灵泉夜问
灵泉寺方丈：明空大师，亲点的香火，在扬州一香难求。
林修也是今年春岁时，效野偶遇身披破烂袈裟的大和尚，施了几吊钱、一壶水和半包点心。
自此，被大和尚看在眼里，记于心中。
秋日里派人送信来道明身份，缘是灵泉寺方丈大师，故而此次灵泉寺之行，待遇自然高了几分。
再有半月就是元日，如今寺里留宿的香客不太多，居士林灯火稀疏，而林修留宿的这片上客堂，零星亮的几处，也相隔较远。
客堂有地暖，还有壁炉，林修吩咐周叔安排沐浴。
周镇得了令，出了堂屋双扇格子门，给了照管这所院子的小沙弥二两银钱，让备两桶热水。
小沙弥送罢水，停了片刻，听到净室隐约有水声传来，就悄悄退了出去。若他这时抬头就会发现，今日院中桂花树的冠影，又浓密了几分。
此刻院落里，静谧一片。隐约听到林修说话声：“周叔，您去内室为我取件里衣...”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净室离开。
院中忽而微风掠过，净室的窗扇扑闪了两下。即使看到，也不过就是微风推了窗。
钝钝的两声“嘭”响，接着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噗噗声。“里们波鄙……”含糊不清的话语传出，像是被人卸了下巴。
“闭嘴，一会子，有你说话的时候！老周，搜搜他的牙齿！”一道冷冽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镇咧嘴一笑，应了一声，“好，这就上手！”
“暗，你去通知夜枭，调整为戒备状态，此处有周叔即可！”林修温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深沉。
此刻的他，和白日里判若两人，歪在净室的木榻上，光着足，外衣随意的搭在身上。
“周叔，开始吧。”
只听，“咔！咔！”两声，下巴复位，被束缚在地上黑衣人闷哼了一声，旋即低头不语。
“公子，好......”
周镇看着净室中的浴盆和旁边的一叠桑皮纸，等待林修的示意。
林修微微点头，周镇不再言语。
他将一张桑皮纸从浴盆里浸透，提起，对着黑衣人的脸，缓慢的从下巴开始向额头贴。
黑衣人双手青筋暴起，瞳孔紧缩，可偏偏又想到什么，闭上双眼，俨然一副赴死的决绝。
下一刻，桑皮纸覆上鼻尖，眼睛，额头……
“这叫“贴加官”，受刑之人被固定四肢和头颈，纸张用水打湿贴在面上，只一张纸尚且可以呼吸，然后一张……一张……直到窒息而死……，干了以后，留下的纸壳面具也是最鲜活的！”
周镇边贴边在黑衣刺客的耳边，用缓慢的、低沉如恶魔般的声音，轻轻说着。
“一般人能挨个四五张，你敢来，那应该不是一般人，自然能多挨几张的。”
说着话，他的声音又陡然提高两分，语气里多了一丝狠厉：“你懂的，我们爷，想知道什么！”
“爷耐心有限，刺客也不缺你一个，你时间不多！”
周镇再未出声，只是又把一张纸放在浴盆中，学那妇人两手提纸，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此时的刺客，艰难从喉节深处呼吸，又办不到，发出沉重的喘吸声。
伴着净室里的水蒸汽，虽不见血，却又有说不出的血煞之气。
黑衣刺客此时眼不能看，嘴不能言，偏生武人的听觉却又极敏锐，捕捉着声音，在想那这第二张纸什么时候贴下来，呼吸的急促，又带来更多的窒息感。
林修看着这样的情景，内心感叹：想自己初入林府，不过一软糯小子，如今只恨自己成长太慢……”
他在愣神之际，周镇已经贴到了第三张，黑衣刺客“嗬嗬……”声更为急促，四肢狂颤。
看着刺客，林修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只一垂眸就隐了去，他清楚：如今稍显软弱，就会被那未知的黑手，撕的粉碎。
等再抬眼，林修眼中已多了份决绝，示意周镇揭开刺客面上的桑麻纸。
“好的，爷！”周镇取下刺客面上的纸，立于一旁。
那刺客，眼还未及睁开，只大口贪婪的吸着空气，还“啊~呵~”的喘着气，伴着喘时的咳嗽，捯饬了几下才微张开眼，又半刻才喘匀了气息。
林修居高临下的直视对方，刺客也回看着他，林修眼中更多的是玩味和随意，刺客眼中则是没有刺杀成功的遗憾和微不可查的恐惧。
“这人呢，到濒死的时候不害怕，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绝望！”
林修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戏谑的盯着刺客。
他看到对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牢牢束缚在长条凳上，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林修眉毛一挑，说：“你不会放弃了吧！”
周镇嘴角一抽：就这样的架势，对方能不放弃么。
“如果你肯配合，我会考虑把你收入我麾下！”
林修适度的向前倾倾身子，然后又缓缓转向刺客头顶的方向。
刺客眼睛微眯，头向林修所在的反方向扭动了一下。
林修也不催促，他清楚：从微表情的角度来讲，这个刺客已经在考虑他的提议。
知道，这样的刺客多数都是死士，想要从他们嘴里得到信息，威逼利诱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他又踱到更远一点的地方，遥遥说：“我知，你是暗星楼的刺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你愿意为我所用，五年后，我可以放你自由！”
墨衣刺客，在听到“自由”二字时，眉间轻跳了一下，紧紧闭了闭眼。
“这样的条件，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能进了这屋，你的实力，就足够我用你了！”
“那我想，应该不差我一个！”
林修也不恼，继续说：“人者多欲，其性尚私，你这种人不应该为其他人卖命，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刺客并不为之所动，喊道：“那你给我一把刀，让我现在杀了你！为我自己卖命”说完狂笑不已。
林修笑了笑，向周镇抬抬手，趿（ta）着皮面软底鞋，向内室而去。
周镇深领其意，这一次贴桑皮纸的速度明显变快，半炷香的功夫，已经贴了五张。
挣扎声逐渐微弱，十指紧抠在木凳上，指甲皆断裂，鲜血模糊了双手，一阵痉挛后再无动静。
周镇打一响指，来了两人，清理了现场，注定今夜不知谁又未眠。
“周叔，让我们的人先不要查‘暗星楼’等我送了玉姐儿，这事再推进。“内室里传来林修慵懒的声音。
灵泉寺此时寂寂无声，山精林怪也都隐在深处，只那方丈明空大和尚，睡卧时捻着的佛珠轻晃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