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馆
“弗朗克，你说你从东印度公司来，可是如果我记得没有错，东印度是荷兰人开的，你一个西班牙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茶馆包厢内，许浩嘴里品着从黄山送来的好茶，而在他的左侧，许槟正在大口吃着“灌汤包”，每吃一个，嘴里都要“嗖”一声。
对面的洋和尚弗朗则是摇了摇头：
“许，你不明白，东印度公司的人事是很杂的，荷兰人，法兰西人，甚至是那些英格兰人，哦，还有从德意志地区征召来的护卫。”
“我在那里也只是干了不到两年。”
弗朗克嘴里嚼着“春卷”，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哦，那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你刚刚可是说，你家里有男爵爵位，不管怎么说，地位也比其他人要高？？”
许浩的手不断翻动盖碗茶的茶盖，发出“咔咔”的拨动声。
“哎---”
弗朗克听到“男爵”这个西语后，瞬间头就垂下来了：
“我们家已经没有封地了，当年的封地早在几十年前就卖掉了，至于说我为什么不留在东印度。”
“我想，主会给我答案----”
弗朗克将“银十字”从衣领内拽了出来，神态虔诚的向许浩展现他的信仰。
“大哥，这个洋和尚说什么呢，还有那两个棍子又是什么？？”
“学堂里的王秀才，还会洋文吗，我怎么不知道？？”
“嗖嗖”两下，一个大灌汤包下肚。
看着许槟嘴角的“蟹黄”，许浩尴尬的拿起手帕擦了擦：
“王秀才懂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可以和他多学学。”
“算了，王马屁这个家伙，就会拍二叔的马屁，动不动就是学生明白，学生一定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叔是先生呢，哼！！”
“小二，再来一笼---”
许槟一听许浩说要“学习”，马上就转移话题，继续埋头干饭。
一旁的弗朗克看了看两兄弟，又仔细瞧了瞧许浩：
“许，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来大清很久了，这里和我记忆中的赛里斯，完全是两回事，我在江宁的时候，经常看见那些叫捕快的家伙殴打穷人，敲诈勒索，有一次我给当地的孤儿送糖，最后听说糖被抢了，有几个还被抓起来了，说什么----”
弗朗克摸着脑袋，怎么就想不起来那句官话叫什么。
“叫里通外国！！”
“对，就是这个词---”
许浩刚刚说完，弗朗克立马跟着表示：
“许，你是我见过的，不，是我进入大清以来，最好的人，你放心，你这样的好人，仁慈的主会保佑你的。”
弗朗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甚至还郑重的用西语为许浩祷告，嘴里念叨着类似“仁慈天父”“保佑他”之类的词汇。
许浩很有耐心，一直等到祈祷结束才开口：
“弗朗克，你在东印度干过，应该有很多生意渠道喽？？”
“生意---”
弗朗克先是一楞，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
“你想和我做生意？？”
“当然，就像你刚刚说的，遇到我，一切都是主的安排，就像我需要生意，你有，同样是主的安排---”
许浩嘴角含笑，在胸口同样画了一个十字。
弗朗克有些尴尬的皱起眉头：
“许，我们的买卖在大清不好干，我们的那些东西，他们根本不需要，而你们的那些东西，对我们却很重要。”
“问题是，做这些生意的，都是大商人，而我和你，看起来不像---”
弗朗克耸了耸肩，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许浩“嘿嘿”一笑，伸手倒茶：
“不是我卖给你们，而是你们卖给我。”
“至于你有没有货，我想只有主知道。”
许浩的手，再次画起十字，表现的比弗朗克这个正统天主教徒，还要虔诚。
弗朗克想说什么，却被许浩用“灌汤包”阻止：
“这个好吃，不过小心烫。”
弗朗克盯着盘子里“七摇八晃”的灌汤包，沉默一阵后开口：
“许，你确定你要我这些东西，你们这，可卖不出去？？”
许浩没有回答，而是埋头吃面，一旁的许槟突然大叫：
“谁吃了老子的灌汤包！！”
弗朗克低头看着盘子里还在冒热气的灌汤包，咽了咽口水，用自己蹩脚的筷子技术，又给夹了回去。
“嗖嗖”几声，面停了：
“事成，我帮你弄个教堂，不过大不大，那就不归我管了。”
弗朗克从“教堂”这个熟悉无比的官话出来后，整个人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眼神都明亮不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咬着牙用颤音询问：
“许，你是想要西班牙的王冠吗？？”
许浩差点笑喷出来，忍着笑意抬头：
“王冠，拜占庭的吗？？”
弗朗克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就听耳边传来一句：
“这段时间你住在我家，就说你是我请的西班牙语老师。”
“当然，住宿费你必须付。”
弗朗克刚想开口，就看见许浩拉着还在吃烧卖的许槟站了起来。
“弗朗克，我救了你，这顿饭你请吧，当然，下次有烤乳猪最好，我喜欢听见有节奏的声音。”
说完，带着还在抱怨没有吃完的许槟转身离开。
“哦，我的上帝啊，他到底是谁？？”
如果说刚刚许槟说自己从一个葡萄牙传教士那学过几个月拉丁语，弗朗克还半信半疑，但现在对方连西班牙烤乳猪要摔盘子这个典故都说出来了，显然对西方世界很了解，最起码伊比利亚半岛是如此。
要知道自他从松江登陆，一路走来，除了遇到几个会洋文的翻译，还大多数是半吊子水平，能像许浩这样明白西班牙典故的少之又少。
而且从他打听东印度公司就可以看出，这何止了解，这简直就是像在那里干过一样。
一时间，弗朗克甚至有一种“大家都是同事”的感觉。
而出了茶楼，正往家里赶的许浩，也绝不会想到，有关他今天下午在江边，遇见洋和尚的经历，已经逐渐传遍了整个安庆城。
一时间，整个安庆城都将目光对准了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