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井下
那井与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一口井都不一样。
黑灰色的砖石，从砖缝间顽强生长的苔藓和青草。
其上还有无数刀剑砍过、烈火烧过的痕迹。
洒满整个井口的鲜血早就凝固，色泽变得暗沉无比。
围绕在井口的木质护栏也已腐朽发黑，甚至有几处断裂。
“那就是...疯魔眼中的井吗？”
不知为何，在看到井的那一瞬间，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好奇。
仿佛有种奇妙的吸引力，引诱着颜虎前往井边。
他很想去靠近那口井，看看井里到底有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见到井的每一个人，都变得疯癫。
只是他必须先保证陆鸣的安全，不会有疯魔突然出现，趁机伤害陆鸣。
颜虎先看了眼陆鸣，又望向四周，确认没有疯魔在四周潜伏。
他这才放下心来，手中紧握长刀，缓步走向古井。
“这井，该不会就是疯魔口中，他们所见到的那口井吧？”
“若真的是，那我岂不是也就成了见井之人？”
见井之人往往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变成疯魔，全身自心脏位置长出黑线，脸色随着情绪疯癫逐渐染红。
要么慢慢变得虚弱、气血亏空，像是黄新龙之妻陆芸那样，一直昏迷不醒，最终悄悄死去。
想到这两种下场，颜虎额间渗出一丝冷汗。
只是如今已经见到井了，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那就只能从井下手，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决那种见井的瘟疫。
他走到井旁，途中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也没有疯魔突然出现。
就这么一段路程，他在脑海中想象了各种结局。
好在那些预料中的坏结局都没有发生。
他回过头，陆鸣依然安静的躺在那里，身后的四方街道上没有疯魔的影子。
他将头靠近井口，双手扶着井边的黑灰色砖石，重重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出气。
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向了井中。
然而在他的视野里，只见井中四周皆是一片漆黑。
甚至连手边的几块黑灰石砖上，都是仿佛虚空一样的幽邃黑暗。
“什么都没有？”
他猜测过，井中可能会有疯魔什么的，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井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打算收回视线、离开井边之时。
原本黑暗的井下，逐渐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只是好似眼前突然隔着一层迷雾一般，怎么也看不清。
颜虎揉了揉眼睛，井下的场景一下便清晰起来。
只见正中央有一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长发人影，不知男女。
那人正双目紧闭的蜷缩在地面上，不着片缕、双手抱着腿。
无数黑色扭动的丝线像虫茧一样包裹在它身旁。
同时井壁不知何时出现厚厚的一层血液覆盖。
血液从上到下，彻底染红整口古井。
血滴落在它俊俏而凄美的脸庞，染上一层邪魅的红润。
再加上它身旁那些交织缠绕的黑色丝线，简直就像是...
疯魔。
当颜虎意识到井中的人形是疯魔之后，他立即便想离开。
只是不知为何，身体却不听使唤。
好像井里那人形有着某种摄魂夺魄的魅力，紧紧吸引着他。
就在他专注凝望之时，右手食指上的黑色丝线不断延伸，直至手腕处。
一抹红色如游鱼，顺着脖颈而上，自额间开始扩散。
颜虎呼吸急促，全身冷汗直流，但不知为何有迷醉情绪涌上心头。
仿佛自己彻底离不开这井中的疯魔，想要将它独占。
念头升起的那一刻，井中的疯魔眼角微动，看的颜虎心里也是跟着抽搐。
他似是在期待着，井中疯魔的醒来。
只是可惜，终究没有等到它的苏醒，颜虎只见到对方右手食指微动，随后嘴角勾起动人笑容。
见到笑容的那一刻，颜虎感觉如沐春风，舒畅无比。
下一刻，颜虎全身金光大作，原本逐渐飘飞的思绪也总算收回。
“够了！”
终于，颜虎成功施展金刚不坏，驱散其他杂念，固守本心。
随着奇怪的想法逐渐消退，井中疯魔的身影也慢慢变得虚幻，直至消失。
颜虎手扶着井边，不断平复情绪。
“按照慈德和尚所言，人能在井中看到自己心中最根本的欲望。”
“那个疯魔，到底是什么，难道那就是我心中最渴望之物吗？”
他有些迟疑，实在不清楚那疯魔到底是什么身份。
既然根本不认识，又怎么会是自己的欲望呢？
再加上那人影是疯魔，因此他更倾向于别的原因。
正当颜虎大口喘气时，井中又浮现另一幅画面。
只是当他看清画面景象后，心中又是一震。
哪怕金刚不坏也不能让他的心境重新平静下来。
如果说原本面对那疯魔时，心里产生的是崇拜、仰慕和占有欲。
那如今这画面之中的，则是足以勾动他内心真正的欲望。
果然如他所料，先前看见的那疯魔，根本不是他的欲望。
只是对方有种诡异的吸引力而已。
就在此时，颜虎身后传出少年声音：
“如何？那井中风采，可令你满意？”
颜虎回过头去，见原本躺在地面昏迷不醒的陆鸣，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后者面带微笑，朝颜虎走来，一边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尘。
街道还是以往的景色，只是周边的环境已经大变样，正如当时颜虎穿越黄铜镜后抵达的诡异世界一样。
街道上生满了各式各样的诡异妖魔。
长满尖齿和眼睛的圆形肉瘤遍地都是，挂在窗户和牌匾上。
县衙门口的两尊巨大石狮，两对狰狞红眼不断四周打转，像是在寻找猎物。
天地之间的界限模糊相连，血红满月悬挂高空。
那托举血月的怪物此时侧着脑袋，双眼紧闭，像在打盹。
只是模糊的光影不能彻底照映它的面庞，看上去模糊而神秘。
除了眼睛之外的部分全都隐匿在暗中，无法看清。
颜虎手撑着井边，缓缓站起身，仍在不断尝试平静自己的内心。
刚才所看到的内容，也是第一次让他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