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静止的指针

十二点整，伊尔德挥手与瑞贝卡告别。

“瑞贝卡女士，如果他再来骚扰你，请去崖口警所找我们。”莱利同样挥手告别。

“我会的。”瑞贝卡笑得僵硬，“再见，格雷斯警官，再见，穆迪警官。”

“再见。”

走出街区，伊尔德抬头望了望头顶。

阳光刺眼而疏离，渐浓的寒意与呼啸北风掠去不多的热量。

伊尔德得到了瑞贝卡对锦旗的肯定回答，心情轻松，语气愉悦：

“接下来去哪儿？”

“中饭，然后回警所，或者随便找个地方等待下班，下午五点到达东区的喷火龙酒吧。”

提到喷火龙酒吧，两人都有些激动。

跟瑞贝卡到达她居住的房居时，路过了一片较繁华的街区，有不少挂着招牌的店面。

两人走出居民区，循原路找到那片街区。

“卷心菜和豌豆怎么样，我想试试他们的蔬菜汤。”伊尔德指着左手边的一家小店。

“我刚才进行了一场较为激烈的身体活动，想进食肉类补充身体消耗。”

伊尔德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听你的。”

片刻后，两人看着菜单上以镑和先令为后缀的价格竖列，沉默无声。

“来些什么？烤鱼是本店的特色食物，由专人在每天清晨到码头向靠岸的渔船采购，足够新鲜。”

登门的是两位警员，老板亲自担任服务生，恭谨地介绍：

“由于现在是中午，鳕鱼已经不够新鲜，所以免费为两位提供饮品。”

老板接过服务生端来的两杯热牛奶，推放到两人面前。

莱利顺着菜单，一行行搜索，在第二行第五列看到烤鳕鱼的名目，向后看价格，1先令。

1先令一只……

莱利抬眼，与伊尔德对了个正着。

“本店是一家小餐厅，没有高贵的食物，但每一样都很好吃，煎肉、牛排、蘑菇汤……”

老板不停地介绍，莱利打断：

“我们还有一些同伴，等他们来了之后再点单。”

“好的。”

老板转身离开，莱利与伊尔德立即前倾身体，菜单挡住嘴。

“你带了多少钱？”

“1先令，你呢？”

“3先令。”

4先令……四只烤鱼……塞牙缝都不够……莱利已经能预见接下来的尴尬。

“你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带钱？”

“用完了。”伊尔德掏出一只银表，“我还有它，应该可以换一些钱。”

莱利瞥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静止不动：

“坏了？”

伊尔德挠挠头：

“我把它拆开，然后重新组装，它就不动了。”

“好，听我的，把表给我，等我放下菜单，三秒钟后，问我时间。”

伊尔德疑惑地交出银表，莱利坐直身体，放下菜单，若无其事地观察窗外。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莱利，现在几点了？老于勒与哈森为什么还没到？”

“噢，他们可能耽搁了。”莱利一面说，一面掏出银表，扬高声音：

“见鬼，这该死的东西又坏了，明天我一定要去找专业的钟表匠人定制一块。

算了，先点餐吧，我饿的够呛。”

两句干巴巴的对话说完，莱利举起手，示意老板：

“十只烤鱼，两份牛排，两份蘑菇汤，另外，先生，现在几点了？”

“好的，十只烤鱼，两份牛排……”老板下笔记录，看了眼时间：

“警官，现在是十二点一刻。”

“什么？！”莱利拿起进门时脱下的外套，匆匆地向外走：

“伊尔德，今天的午饭取消，我不想再被警长骂。”

“赞同你的决定，莱利。”

伊尔德跟在莱利身后，夺门而出。

“警官，你们的牛奶。”

老板看着两人逃跑一样的身影，高喊出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跑出餐厅所在的街道，两人脚步慢慢停下来。

“莱利，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伊尔德情不自禁的“赞美”

莱利扯了扯空兜：

“在这种事情上，我宁愿被人当蠢货。”

两人回到一开始伊尔德选定的那家蔬菜汤店，四块白面包，两碗带肉沫的蔬菜浓汤，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伊尔德餐碗里的蔬菜浓汤，用白面包蘸了两遍，比莱利的碗还干净。

“听说贵族们讲究体面，如果不是我们认识，我会认为你是一个吃不饱饭的贫民。”莱利后靠椅背，摸着撑起来的肚子，叹道。

“我拒绝继承家族爵位，让穆迪子爵在其他贵族面前失去体面，为了让我屈服，他再没有给我一个金镑。”伊尔德眯着眼，同样在叹：

“在屈从之前，我想我和贫民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直接和他们对抗，表面服从，接受爵位之后，利用家族的金镑研究机械不好吗？”

距离五点还有好一段时间，莱利随口闲聊，打发着时间。

“莱利，你不懂。

我一旦同意成为下一代穆迪子爵，就会有数不清的事情填满我所有空间。

一项接一项的商业会议、投资调查、风险报告，一场接一场的社交活动、沙龙、聚会、募捐，为了体面而特意制造出的复杂的、枯燥的社交礼仪。

还有令人头疼的、戴着面具的人情交往！”

伊尔德捂着头发出哀嚎，“上帝，想想就让人发疯。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如果让我专心研究机械，我一定会成为比萨维德拉更疯狂，比卜拉杜更伟大，比加尔斯利更成功的制造家！”

通过这几天与伊尔德相处时的交流，莱利知道，萨维德拉是普鲁士疯狂的武器制造家、卜拉杜是蒸汽与机械之父，引领了蒸汽发展浪潮。

加尔斯利则是第一个将蒸汽机械运用到商业上的人，通过蒸汽的民用，建立起了庞大的商业帝国，瓦斯照明灯就是他最为著名的的一项民用研究。

王国境内，每一个郡，每一盏家用瓦斯灯的收益，都有十分之一流入加尔斯利的商业帝国。

不过，莱利今天早上翻看《华英联合社报》，看到了‘随着普鲁士在王国土地上的占领和推进，加尔斯利的产业与收益逐月降低，接近破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