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民情
苏轼、王弗等众人，风餐露宿，往凤翔府而来，途中要经过许多集镇。
一天，他们来到孙家镇。耍猴的，卖打药的……人来人往，异常热闹。苏轼注意到，在街道两旁，伸手要饭的人特别多，有的还将自己的女儿头发插上草结，以示卖女儿。
他们来到一个餐馆，准备吃点东西。
餐馆门口摆着蒸笼，正蒸着包子馒头，热气腾腾，引得饥饿的人直流口水。店内吃饭的人并不算多，一条黑色的卷毛狗在桌子底下拱来拱去，到处觅食。
店老板围着围裙，长得黑黑瘦瘦的，看见有客人进来，赶紧过来招呼苏轼他们坐下，一边擦桌子，一边上下打量，问：“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炒几个小菜，比如青椒肉丝，再盛几碗米饭。”苏轼说。他是四川人，喜欢吃米食。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店老板搓着围裙，为难地说，“我店里没有米饭，也没有肉丝……”
“怎么会没有呢？”苏轼好奇地问。
店老板看了一眼苏轼，说：“看样子，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又朝外面看了一下，生怕有人听见，“我们这里遭受灾害，百姓没有吃的，仅剩的大米全都交给官府，没有粮食喂牲口，哪里来的大米和肉啊？”
“那你这里有啥吃的呢？”马辉接口问。
“只有馒头与菜包子。”
“那就给我们来三四个的吧！”
“好嘞！”店老板答应一声后，转身离去。
这时，只见门口来了一位乞丐，戴个草帽，遮住了半边脸，进得店来，准备讨要点吃的。
那条黑狗看见那乞丐穿得破烂，就上前狂叫，扑上去撕咬。那乞丐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将摆在门口的蒸笼撞倒。包子馒头散落一地，炉子里面的炭火也滚落了出来。
顿时，引得周围的乞丐不顾滚烫的炭火，都去抢地上的包子馒头，往嘴里塞。
店老板跳将起来，呼天叫地：“哎哟，我的生意，就被你糟蹋了呀！”
说罢，店老板冲出去，顺手拿着桌子上的赶面棍，便向那个乞丐打去。
那个乞丐躲闪不及，棍子打在她头上，她发出惊恐的叫声，帽子掉了下来，鲜血直流。
众人一看，这乞丐是个中年妇女。
店老板气急败坏：“原来是你呀，我打死你这个丧门星，你跑到我这里讨口来了。”他一把揪住那女乞丐的头发，扯来扯去，头发一把把地被扯掉，“我扯死你！”
看到这个情形，苏轼站起来，大喝一声：“住手，别打人！”
“她破坏我的生意，我打死她，你别多管闲事。”店老板恶狠狠地对苏轼说。
“这个闲事，我就管定了！”
“你是什么人？”
马辉也站起来，介绍说：“这位是苏大人，是新任凤翔府签判官。”
店老板有点惊恐，放开那个女乞丐，立即跪下，说：“小的不知苏大人驾到，请大人恕罪，请恕罪！”
苏轼没有顾及店老板，而是问那女乞丐：“你为何乞讨？”
女乞丐战战兢兢，沉默不语，除了头上，鼻孔还流着血，低头哭了起来。
旁边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店小二过来介绍说：“苏大人，我认识她。”
“哦，她是怎么了？”苏轼问。
“她叫孙三娘，住在东边一个村子里，她先后嫁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都死了，现在嫁的这个男人，因为欠官府银子，被抓进了大牢。她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另外还有卧病在床的公婆。她家没有吃的，只好出来讨要。”
“怎么还欠官府的银子呢？”苏轼感觉诧异，不解地问。
店小二叹了一口气：“大人还没有上任，可能还不知道啊，我们谁不欠官府的银子，都欠着呐！我们穷啊，又遭受灾害，天灾人祸一起来了。”
百姓平白无辜欠官府的银子，这个普遍问题，也是深层次问题，可能店小二也说不清楚，苏轼还来不及搞清楚，他只想解决眼前的事。
“店老板，你把这位大嫂打得不轻，”苏轼说，“你应该赔她一点银子，让她去抓点药来治。”
“大人，你看到的，我是小本买卖，我也没有银子啊！再说，她还把我包子馒头打翻了，我也没有让她赔呀！”
店老板跪在地上，还没有站起来，他显得极其无奈。
“既然如此，她不赔你，你不赔她，就扯平了，以后可不许打人啊！”苏轼心肠软，体谅百姓。
这时，王弗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孙三娘的手上，关心地说：“你先拿去用，把伤治好，同时买点吃的。以后若有啥事，可到凤翔府找苏大人，他会替你做主。”
孙三娘立即跪下，望着苏轼，也望着王弗。苏轼点点头，示意孙三娘接王弗手里的银子。
孙三娘想，今天真是遇见活菩萨了，遇见恩人了，她要在心里把他们记住。
苏轼一行人继续往凤翔府赶路，大约再走了一天时间。
第二天上午，便看见凤翔府城楼。
凤翔府城外十里长亭，站着一群官府里面的人来迎接苏轼到来。
为首的是凤翔知府宋选，其他的有府县衙门大小官吏，其中天兴县县令胡允之也来了。
凤翔府书吏江琥紧随在宋选身后，他看见不远有车马驶来，说：“宋大人，你看苏贤良可能来了。”
“苏贤良？你叫苏轼叫什么？叫苏贤良吗？为什么这么叫？”宋选狠狠地盯着江琥，大声训斥，连续追问。
江琥嘟囔着说：“苏轼在殿试时，皇上不是考过他：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吗？所以我就叫苏轼为苏贤良，有啥不对？”
“就你充能，这么叫，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宋选板起脸，又狠狠训斥。
正要多说什么，苏轼一行人已到近前，宋选只好换成微笑迎接。
江琥立即跑到近前，问：“可是苏大人来了？”
“正是！”马辉代替苏轼答道。
“凤翔府宋大人已经等候多时。”江琥说。
苏轼赶紧翻身下马，快步向宋先走去，拱手施礼：“下官拜见宋大人，路途有所耽搁，让大人久等了，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