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少不可得之愿
还没追出多远，黛林娜又一脸绝望的跑了回来。
远远的，陆羽凭借“暗影亲和”提升的夜视能力，清楚看到在黛林娜身后正跟着一串“小尾巴”。
那赫然是另一队骷髅剑手。
“唔，看来新的火车王诞生了。”
陆羽笑呵呵的，此刻恢复健康的他心态极佳，吐槽间已经一箭射出。
这满弓的一箭横跨近百米距离，从城墙的一端精准命中另一端的追兵眼窝。
黛林娜被忽然掠过的破风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正看到一支学院的制式羽箭随着一颗落地的骷髅头咕噜噜滚动。
这一幕仿佛给了她莫大的激励，就连凌乱的脚步都更快了几分。
“嗖——”
“嗡——”
羽箭掠过以及命中目标后的震鸣声在这个夜晚格外响亮，陆羽打空了箭袋里的羽箭，也干掉了所有的8个骷髅剑手。
只可惜这百发百中的一场表演却没能迎来掌声与欢呼。
“呼——呼——”脸色苍白的黛林娜大口喘息着。
她岔气般单手掐着小腹，华丽的兜帽已经被她拉到脑后，热汗形成的水气从她精心梳理的长发上蒸腾而出，让这原本辛酸的一幕看起来颇为滑稽。
陆羽不由笑了笑。
少女却笑不出来，她小心的看着陆羽，眼神猜疑中带着一丝畏惧。
陆羽一边收集着更多羽箭，一边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黛林娜小姐，您这一年来的逃学经历果然是有用的，换做学院的任何其他法师，恐怕都跑不过那些灵敏的骨头架子。”
黛林娜的脸红了红，但她也更加确认眼前的人有问题，寻常卫兵哪里敢开贵族的玩笑？
“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吧。”
陆羽说话间将收好羽箭的箭娄重新背好，潇洒的转身向城门走去。
而此时，学院激战的城堡附近，一名谢顶的中年亡灵法师却潇洒不起来。
相反，他正拿着两枚失去光泽的亡灵宝珠，苍白如死人的面部因为暴怒而狰狞扭曲。
这也不怪他气急败坏，就在刚才的短短几分钟里，他先后失去两支在主城门巡逻的亡灵小队。
“黑松领都是群吃干饭的废物吗！怎么会让人突围到那里？”
亡灵法师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干枯眼睛，他当然不在意几个人类的逃跑，他只心疼自己积蓄半辈子的两支亡灵小队，就这么报废在了原本以为是最安全的位置上。
——亏他还为了这个“好差事”贿赂黑松岭领主大人一袋初级亡灵复生符文。
而更令他愤怒的是，当他向领主大人汇报第一支亡灵小队遇袭时，得到的命令竟然是让他自己带队去捉拿漏网之鱼？
开什么玩笑！幸亏他谨慎，只是排出第二支小队试探，结果几乎是立刻就被消灭了个一干二净！
天杀的，对方至少也有一队精锐！而那该死的命令根本就是想送他去死！
但亡灵法师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很快就明白过来：
那个贪婪的混蛋领主果然是欺负他没什么背景，想把他从即将开始的战利品分享盛宴里踢出去了。
“哼，卑鄙的不死族。”
谢顶亡灵法师目露凶光，狠狠在心里把领主诅咒一番。
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但也没打算因此放过逃走的老鼠们。
“去吧，阿诺斯之眼！在那群老鼠身上做好标记，等老爷我拿到应得的那一份，再去找他们算账！”
秃头法师一边派出自己的眼状使魔，一边开始在心里盘算可以游说哪些值得信任的盟友来帮他。
而城门口，“老鼠”们已经降下沉重的吊桥，然后毫无阻碍的成功逃入城堡外的山林里。
黛林娜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自己可能只是从狼穴逃入虎口，于是又忍不住心中忐忑，时不时的打量陆羽。
陆羽似乎察觉到黛林娜的不安，他一边斩断路上受魔力滋养的荆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黛林娜正远远落在后面，显然是有心逃跑，但是又清楚山林里有多危险，只好先跟在陆羽身后观察情况。
陆羽点了点头，他刚才还担心这贵族千金慌不择路，会跑到开阔的马路上去。
但现在看来，对方也没傻到去给亡灵战马留下追踪的脚印。
而山林间的荆棘虽多，但其实空地也不少，两人很快就逃到听不见学院打斗声的距离，坐下来小憩片刻。
少女似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她拢了拢沾满泥浆与污雪的法袍裙摆，尽可能淑女的坐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少女鼓起勇气，终于问出这个困扰她一路的问题。
陆羽倚着一颗松木，耸了耸肩：“布兰克·洛伊，您的诅咒笔记里应该会有我的名字。”
说完，见黛林娜依然盯着自己，陆羽又玩味一笑，补充道：“不瞒您说，您失败的逃学经历里我有幸参与了17次，是的，我们这些穷苦卫兵一直是以抓捕您的次数为荣的。”
黛林娜的脸色窘迫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重点：
“不！我是问你真实的身份！你为什么要伪装成一名卫兵？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羽心下摇头，觉得这贵族小姐实在太天真了，难道不懂知道越多越危险的道理吗？别人要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和目的，难道你问就会告诉你？
但表面上陆羽还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您说笑了，我从7岁就成为学院的特训侍从，去年您入学时我也成为一名正式的卫兵，救您是我的职责所在，尊敬的黛林娜小姐。”
“别再戏耍我了！你现在的语气我可感受不到一丝尊敬！而且卫兵又怎么会被黑暗贵族尊称为领主大人？”黛林娜似是下定决心，语气激烈的说道：
“谁都知道黑暗贵族只效忠于皇室！所以，你根本就是阿斯曼尔的某位皇子，担心大皇子的迫害才躲到这里，今天学院遭受的这场屠杀，其实就是因你而起的吧？”
黛林娜瞪着陆羽，眼神中的憎恨溢于言表。
陆羽张着嘴，惊叹于黛林娜的脑洞，以至于看到黛林娜这视死如归的愤恨神情，也实在是无法共情，反而有些想笑。
“笑什么？你这恶魔！虽然你救了我，但你别想得到我的感激！你害死了所有人！”
陆羽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懒得与一个少女争论，但考虑到接下来的计划，有些立场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我可不是什么倒霉的阿斯曼尔皇子，而且无关我的身份，你都不应该怪罪到我身上，害死所有人的只有下令杀死他们的人。
另外，以后不要拿我跟阿斯曼尔那些智不配谋、德不配位的无耻小人相提并论，我永远都是洛诺恩人。”
陆羽说着，忽然怔住了。
“我永远都是洛诺恩人……”
这一幕仿佛与十五年前的久远记忆重合，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那时他还是与布兰克差不多的年纪，怀揣着懵懂与热血步入大学的校门，然后被同学们拉着玩了一款名为“守护之剑”的虚拟现实游戏。
那里曾是他一切幻想与梦想的起点，但很快就成为终点，一切都随着他守护的国家的覆灭而破灭。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热血的回忆逐渐成为羞耻，也被深深埋藏进心底，可是那种深刻的情怀，陆羽不曾忘却。
那是一次次等级归零的拼杀后，仍然从复活点冲出的不屈。
那是一次次面对魔能炮火的轰击，仍然高举长剑的桀骜。
那是一次次陷入骷髅大军的包围，仍然寸步不让的坚决。
陆羽早已忘记自己当年为何而战，但现在，他想起来了。
……
“陆羽！你可算成年了！这游戏真的超真实超好玩！宿舍就差你了，咱们六人正好一个小队！”
“emmm………就那个你们天天喊着为了什么什么的游戏？”
“咳！你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们！这游戏真的超有带入感，还能赚钱的！你玩过就知道了！”
“真能赚钱？咳……真那么有代入感受？我试试吧。”
“哈哈！这就对了嘛！记好出生地选洛诺恩！你敢选到阿斯曼尔去看我们不打死你！”
……
回想起当年，陆羽不禁有些怅然。
谁能想到他仅仅几天就成了几人中最狂热的“洛诺恩人”，后来甚至因为洛诺恩王国覆灭而自学黑客技术，幼稚的意图黑掉整个游戏服务器来重新开始。
“洛诺恩人永不言弃……呵……原来如此。”
这一刻，陆羽突然释怀的笑了。
又有谁能记起少年时的愿望？那些或幼稚，或不着边际，亦或毫无价值的愿望？
但现在陆羽记起来了，他记起自己成为职业玩家的初衷，竟然是想要寻找为洛诺恩复国的希望？
只是这愿望太幼稚太可笑，已经渐渐不被成熟的自己记起与承认。
“呵，该不会我真是什么黑客天才，这旅法师系统就是我当年搞出来的吧？”
陆羽捻起一抹白雪，冰凉而真实的触感让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好吧，幼稚的少年，无论如何，就让我这个未来的你，替你实现这场迟到十多年的愿望吧。”
陆羽呢喃着，全然不顾黛林娜诧异的眼神，洒然一笑。
“黛林娜，你相信命运吗？”陆羽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什……什么？”黛林娜没有跟上陆羽的思路，她不知道这跟陆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陆羽不以为意，他直言不讳道：
“虽然阿斯曼尔的实力配不上野心，但洛诺恩的国王更是一个自私的懦夫，他会亲手葬送爱着这个国家的所有人。
但那是他们原本的命运，而我要改变这一切，你会帮我吗？”
黛林娜怔怔看着陆羽，她感觉自己愈发跟不上陆羽的思路了。
但陆羽只是摇头一笑，自信满满：“你会的，你们都会的。”
黛林娜张了张嘴，她看着陆羽起身离开，那充满干劲的背影开始在夜色中披荆斩棘，只觉得毛骨悚然：
“疯……疯了？一定是明白了抢不过皇位，脑子气坏掉了吧？”
“一定是这样吧？”
呢喃声传入陆羽耳朵，这让他热血澎湃的身体一个趔趄。
不是，是我骂阿斯曼尔不够狠？还是我长得太帅不像洛诺恩人？怎么还认为我是个倒霉皇子呢？
不过当陆羽站在黛林娜的角度思考，发现有一个问题确实无法解释。
艾尔维拉虽然是暗裔血族，本质上与阿斯曼尔的黑暗贵族吸血鬼有很大不同，但同样使用血能魔法，普通人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
陆羽不由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想暴露自己旅法师的身份和命运卡牌的秘密，但更不想背上“阿斯曼尔皇子”这口黑锅。
皇位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前世的阿斯曼尔新皇，又或者说是此时尚未登基的阿斯曼尔大皇子，在游戏里可是出了名的专权残暴。
登基前肃清朝野都是基本操作，兄弟姐妹们该死的死，该失踪的失踪，这时候让他听说还有“皇兄皇弟”在外搞事？那后果可想而知。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不是那什么倒霉皇子，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是，你这样质问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羽反客为主，反问起黛林娜来。
黛林娜脸色阴晴不定，她握紧抓住法杖的手，恨恨道：“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也别想利用我做任何伤害王国的事情！”
陆羽有些意外的打量着黛林娜，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位少女。
很难想象，在腐朽堕落的贵族之中还有如此单纯的人。
很快，少女就有些招架不住陆羽的审视，嗔怒道：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羽正拼命回忆洛诺恩王国覆灭前的政史，但他早年玩游戏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所以什么具体名字也没想起来。
“你有什么梦想？”陆羽忽然问道。
黛林娜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看着陆羽，仿佛觉得这个人真的不正常。
见黛林娜不说话，陆羽也不在意，他摩挲着下巴，用恶魔般的语气诱惑道：“做个交易吧，用你贵族的身份许诺我自由，我会让你成为洛诺恩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