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哥们来救你了!
东京的雨好像连绵不绝,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
换作是一个内陆城市,恐怕街上已经能游泳了,好在东京是座港口城市,而且地震海啸多发,所以城市的排水工作做的非常好。
据说东京的地下排水设施被称为「铁穹神殿」,始建于1992年,到2006年才竣工,总投资2400亿日元(约合180亿RMB)。
工程的主体包括总长6.3公里、内径10米的地下管道,5处直径30米、深60米的储水立坑,以及一处长177米、宽77米、高度约20米的人造地下水库。
有这么一套排水系统,就算是梅雨季节连下一个月的暴雨,东京也不会遭受洪灾。
但是连绵不断的大雨对于这座城市也并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在大雨的影响下,全东京都开始停工停课,街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偶尔有来往的车子也是匆匆忙忙,不会在街边逗留。
这座亚洲第一大都市,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座笼罩在雨幕里的空城,而一辆本田NSX宛如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穿破雨幕,闯进了这座空城。
风间琉璃两只手摩挲着方向盘,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湿热。
感受着心脏传来的砰砰跳动,风间琉璃深呼吸几次,努力压制住激动的情绪。
虽然他一直都在幻想着这么一天的到来,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今天,或许就是王将的死期!
只要想到这一点,风间琉璃就忍不住兴奋到浑身颤抖。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想杀死王将,那这个人不会是蛇岐八家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
从很多年之前,被王将带入猛鬼众的时候,风间琉璃就对王将产生了无法遏制的仇恨。
是王将引诱他堕落,杀害了几十名无辜同学;是王将导致了他和最爱的哥哥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是王将将他培养成了猛鬼众的杀人机器。
而在从陆拾的口中得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悲剧,都是王将一手缔造的之后,风间琉璃更是对王将深恶痛绝。
所以,无论是作为风间琉璃还是源稚女,他都发誓自己一定要杀了王将。
事实上他曾经也尝试刺杀王将,但结果却是无论他杀死王将多少次,都会有新的王将出现在他面前。
风间琉璃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不解,再到现在的麻木,他已经认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只靠自己,是绝对没办法杀死王将的。
但是这一次,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王将一定会死!
没有任何根据,风间琉璃就是这么确定,因为他车上坐着一位只凭气场就能让他不敢动弹的大佬,那个叫做陆拾的男人——他的血统很有可能是和现代最强的屠龙者昂热一样,是S级!
不,可能比S级还要高……但这都无所谓。
风间琉璃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比自己强的多。
有陆拾帮忙,再加上自己,还有一个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实力还算不错的楚子航,他们三个人一起上,王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活不下来!
“我们要去哪?”坐在副驾驶上的楚子航突然开口询问。
风间琉璃定了定神,道:“王将给我的是一个地下储水井的位置,我也不太清楚他想做什么,先过去看看再说。”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
坐在后座上的陆拾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一颗坠落在玻璃车窗上的雨滴上,雨滴在车窗上滑落,留下湿润的纹路,然后这纹路又被其他的雨水冲刷,变得模糊不清。
风间琉璃转动方向盘,车子无声无息地驶入了下一个弯道,然而就在这时,陆拾和楚子航却异口同声道:“停车!”
风间琉璃猛踩刹车,但车子却没有停住,明明轮胎转动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但周围的景色却还在飞速倒退。
暴风雨倾斜在车顶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本田NSX此刻在好像在平滑导轨上无声无息地滑行,没有一丝震动,没有一丝声音,指针显示着速度不断加快,片刻就突破了限速达到了180迈。
恍惚中楚子航感觉眼前的景象在重叠,这辆车似乎就像当年那辆迈巴赫一样,加速……滑行……直到地狱!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正从车子内部传出来,好像是树藤正在飞速的生长,触手般的细枝深入墙壁结构中,瓦解着这座建筑。
有东西正在侵入,从四面八方,头顶甚至较低,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窗户在渗水……”风间琉璃的声音透着不安。
雨水正从车窗中渗透进来,沿着车门哗哗的往下流,那绝不是车窗上的密封条失效那么简单,渗进来的雨水不是涓涓细流,而是奔涌的瀑布!
车子里的积水不断上升,很快就没过了他们的脚面。
是雨水!
雨水正在侵蚀着墙壁,从每个缝隙中渗透进来,这座建筑似乎已经千疮百孔!
楚子航能够感受到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热,他很清楚那个位置上有什么,自从那年他在男人的掩护下逃出了那片地狱之后,他的身上就留下了那里的印记。
那是属于奥丁的印记。
一切都像是当年一样,杀死了那个男人的神,如今又找上了他。
“跳车!”
后座上传来一声轻喝,楚子航根本没有多想,身体下意识的跟随指令行动,抓紧手中的村雨,撞开车门滚了出去,他还连带着踹了一脚没反应过来的风间琉璃。
失去控制的车子一头撞进了路边的商铺里,三人暴露在了无边无际的大雨中。
楚子航站直身体,随手脱去了略显累赘的外套,湿透的T恤粘在身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身材。
在楚子航不远处,风间琉璃正抓着长刀,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亮着柔和的光,在那白色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
骏马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马脸上戴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一如传说之中的,一如楚子航当年却见到的,骑着八足骏马斯莱普尼尔,提着世界树枝条制成的长枪昆古尼尔,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暗蓝色的风氅,独目!
然而奥丁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楚子航或者风间琉璃的身上,他的独目直视前方,在那里,所有的雨水盘旋着落下,没有浸湿那人的一片衣角。
陆拾两手踹在一起,平静地对上了奥丁的目光。
只是一瞬间他就判断出了,眼前的奥丁并非是奥丁本尊,只是一位「英灵」。
是试探,还是说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陆拾并不在意。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奥丁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杀死或者抓住他们,而是想要困住他们,哪怕只是片刻,就足够让另一边完成所有布置。
调虎离山。
虽然只是很粗浅的布置,但确实好用。
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陆拾抬起手,青白龙鳞交错其上。
——
此时此刻,高天原。
瓢泼大雨没办法浇灭女人的热情。
这些经常混迹于夜店的女人都知道风间琉璃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她们很庆幸今天能够在高天原见到风间琉璃,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这位牛郎传奇,她们也觉得今天这趟值了。
于是店里的气氛更加火热,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动着身体,相互倾泻着无法通过言语表达的欲望。
与热火朝天的一层大厅相比,四层的VIP会客厅就显得冷清许多。
此时这里只剩下了疯狂炫果盘的老唐和路明非,绘梨衣乖乖巧巧地坐在路明非身边,小口小口吃着葡萄。
“老唐,你说老大这次怎么不叫我们一起去啊?感觉不太符合老大的性子啊。”路明非一边说,一边从果盘里抓了两根香蕉,把其中一根塞给绘梨衣,另一个剥皮之后一口咬掉半截。
平时路明非可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只是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实在是没吃什么好东西,在高天原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就是喝酒,难得有点清淡的东西,可是要抓住狠吃。
老唐也不逊色,火龙果吃的满脸都是:“你傻啊,陆神带你玩那是他有绝对的把握能保住你,他不带你玩那就说明这事很危险,你没掺和的资格。”
路明非动作卡壳了一下,然后来了一句:“老大也没带你。”
老唐:“……我也没资格。”
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两人相互击沉,不再说话,只是抓着果盘狼吞虎咽。
日本这地方水果是真不多,高天原为了招待风间琉璃,端上来的全都是空运的高档货,吃起来那叫一个满足。
吃着吃着,老唐突然动作一顿。
“咋了?”路明非问。
老唐皱眉:“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枪声?没有!”路明非摇头,“你幻听了吧,这么大的雨,黑道都休假了,哪会有什么枪声?”
路明非说的话有点道理,不过老唐却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来想,作为经常在任务地点迷路还能活下来的赏金猎人,老唐一直都很谨慎——虽然他能活命是血统的缘故,和谨慎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我出去看看。”
老唐说着,起身离开了房间。
于是房间里更加冷清了,只剩路明非和绘梨衣。
路明非停下狼吞虎咽,从一边拿了一根牙签,不过他不是塞牙了,他只是觉得在吃过好吃的之后叼上一根牙签很有大佬的风范。
“绘梨衣,你也吃啊,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就浪费了。”
“嗯。”绘梨衣点点头,依旧小口小口吃葡萄。
路明非见状也没说什么,吃慢点就吃慢点吧,正好他不想下去上班,在这里摸会鱼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他身子软软地靠在了沙发上。
五分钟以后,路明非正眯着眼在沙发上小憩,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老唐?”路明非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发现推门进来的不是老唐,而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侍者,他披散着黑发,手中捧着带保温罩的银盘。
“先生,小姐。”侍者冲他们微微鞠躬,揭开保温罩,露出盘中黑色棒状看起来像是甜点的东西,“这是店长准备的甜点。”
路明非心说风间琉璃那厮早就撤了,你这甜点上的也忒晚了点,拍马屁都不积极!
这么想着,路明非却突然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身边的绘梨衣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
路明非扭头看向绘梨衣,却忽然发现绘梨衣的眼睛活过来了。
跟无可挑剔的容貌身材相比,绘梨衣的眼神总是一个弱点,绝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睛里都像是浮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缺乏神采。
可这时那层雾气荡尽,绘梨衣的眼睛呈现出灼眼的赤金色,令人望而生畏。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侍者,手在微微颤抖。
路明非心里凛然,他忽然意识到绘梨衣眼里的神色并非杀机或者怒气,而是……畏惧!
作为极恶之鬼,世界上也许最强的混血种,比猛鬼众的龙王还要强大的异类……她竟然在畏惧那名侍者!
绘梨衣僵硬着身体难以动弹,侍者却并未逼近。他遥遥地把银盘递向绘梨衣和路明非,似乎是在邀请他们品尝那道精美的甜点。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了侍者那头披散的黑发,路明非也战栗起来,因为他看清了侍者的脸!
侍者的脸上扣着一张惨白的面具,那张面具上画着日本古代公卿的脸,朱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牙齿,唇边带着端庄的笑容。
路明非越看越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一张面具,那就是侍者的脸!
或者那张面具根本就长在侍者的皮肤里!
路明非亲眼看见他的嘴角向上挑起。
他跟绘梨衣一起颤抖起来,止不住地要往后退,但他现在就在沙发上,身后就是墙,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身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混血种,如果那侍者真的是敌人,绘梨衣有一瞬间抹杀对方的能力。
可路明非还是害怕,恐惧从心底深处幽幽地爬出来。
银盘坠落在地,甜点留在了侍者手中,那是一对黑色的木梆子。
侍者轻轻地敲起那对梆子,并摩擦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些声音落到路明非耳朵里,他仿佛听见一座早已不再转动的古董大钟重新运转起来,正在报时,正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眼前有破碎的画面闪过,白色……白色的土地,一望无际的澄净大地,白色的骑兵团……铺天盖地的白色骑兵团,从世界的最东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们冲锋而来,要用他们的白色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不!不对!
那不是白色的骑兵,是白色骑兵般汹涌的狂潮!
不!还不对!
那也不是狂潮,那也不是白色的,那是世界最深的黑色,那些东西所到之处,天地间再无一丝的光!
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脑劈开,把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塞了进去。
接下来是幽深的地道,破碎的画面带着他在一条幽深的地道中爬行,他的腿似乎断了,像蛇那样蠕动,可他又觉得自己爬得飞快。
他以为爬到地道的尽头就能查出这错误记忆的真相了,可他爬进了一团耀眼的白光中,他似乎躺在手术台上,人声环绕着他,像是幽灵们在窃窃私语。
金属器械的闪光,暗绿色和血红色的液体在细长的玻璃管中摇晃……疼痛,不可思议的疼痛,他不顾一切地挣扎,但他好像变成了一条蚕,被茧壳死死地束缚住了。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会被这个茧壳活活地闷死?
他伸手出去希望绘梨衣能扶他一把,可他根本看不见绘梨衣,他并不知道绘梨衣正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那样呆呆地站着,但眼里流下血一般鲜红的泪水来。
木材摩擦的声音像是千万条蚕在咬噬桑叶,梆子敲击的声音像是古钟报时,这些本该平常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回荡,完全地压制了他们。
侍者缓步向他们走来,路明非似乎听见他说:“对的,我的乖孩子。”
他们只能束手就擒……吗?
耳边突然传来男孩的声音,那个一直躲在暗处骚扰他的小魔鬼此时仿佛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哥哥,该逃命了。”
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连带着站在门口的侍者都被突然打开的门板撞了个踉跄,梆子声也随之消失。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了很多,他的第一反应是拉住绘梨衣的手。
紧接着,他听到了让人心安的声音。
“大头熊!哥们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