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世界,无限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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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雨夜

东京郊外,蛇岐八家的神社。

这里是蛇岐八家内部最重要的地方,没有之一。

如果将蛇岐八家当做一个人,那么源氏重工就是这个人的大脑和心脏,丸山建造所、岩流研究所这些地方是这个人体内的重要器官,而这间没有名字的神社,是人的灵魂。

这里代表着蛇岐八家的过去,传承着蛇岐八家的精神。

但是!

就在今天,这里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事件。

担任丸山建造所所长,蛇岐八家八姓家主之一的宫本家主,以及蛇岐八家大家长同时也是橘家家主的橘政宗两人,居然在此处遭遇了袭击!

敌人从宫本家主的背后发起偷袭,尽管大家长橘政宗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没能及时救下宫本家主。

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长橘政宗以负伤为代价将刺客枭首,以告慰宫本家主的在天之灵。

“……”

源稚生平静地点上一支烟,烟雾在车厢中弥漫。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前脚源氏重工遭遇入侵,后脚神社就被袭击,要说这两边没有关系,那纯属是把源稚生当傻子了,但要说这两边有什么关系……源稚生还真想不出来。

学院入侵源氏重工是可能的,日本执行局这边和本部向来割裂,本部信不过这边,派调查团访问团都是常有的事,派行动小组倒是第一次,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本部没有袭杀宫本家主的理由。

猛鬼众倒是有理由,但是他们基本不太可能入侵源氏重工,对猛鬼众的人来说,进入本家的势力范围就等于自投罗网,甚至于东京这地界压根就没几个猛鬼众在活动,更别说入侵源氏重工了。

所以……这两件事没有关联,只是单纯的巧合?

“刺客的身份查到了吗?”

“已经查到了,刺客名为宫本凉介,是十年前从宫本家逃走的「鬼」,按照我们的情报,他现在应该是在猛鬼众当中担任「香车」的位置。”

“这么说来,宫本家主是被猛鬼众杀害的?”

“应该吧……”乌鸦想了想,“总不可能是学院那边派人做的吧?难不成他们是想借猛鬼众的手铲除我们,然后扶持猛鬼众上位?不过这也不对啊,学院那边是怎么知道猛鬼众的?”

“他们知道猛鬼众不奇怪,以他们的体量不知道猛鬼众才奇怪,”源稚生叼着香烟,盯着车窗上的雨汇聚流淌,“不过就算他们知道猛鬼众也不会跟猛鬼众合作的。”

“这倒也是……”乌鸦点头,“所以宫本家主这事肯定是猛鬼众做的!”

“……”源稚生落下车窗,将烟头丢出去,轻声道,“未必。”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是早上发生在源氏重工当中的事情,死侍不断从电梯井里爬上来,好像一只又一只索命恶鬼。

当他得知源氏重工的地下被开凿了一个死侍豢养池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和橘政宗一样:这很可能是潜伏在蛇岐八家的猛鬼众高层做的。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他就觉得这个推论不对劲。

以猛鬼众的势力,掩人耳目建一个死侍豢养池那不是简简单单,用得着非得大费周章地把这玩意建在源氏重工的地下?

这和诈骗团伙把总部设在警视厅有什么区别?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明明能够规避的风险却不去规避,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除非……

这间死侍豢养池建在源氏重工的地下,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至于建造这座豢养池的人的身份,也未必一定就是猛鬼众……

“少主。”乌鸦看了一眼手机,打断了源稚生的思绪,“有路明非和恺撒·加图索的目击情报,在品川区。”

“要去品川区吗,少主?”一直专心开车的夜叉问道。

源稚生冷静地问:“人抓到了吗?”

“没,让他们跑掉了。”

“那就不去。”源稚生捏了捏眉心,“让我们的人把搜索重点放在品川区和周边的港区、目黑区、大田区,还有涩谷附近,其余的地方不要去找了,白费力气。”

“是。”乌鸦收到命令,快速通知下去。

夜叉目不斜视,车子稳稳驶向郊外的神社。

源稚生有点上一根七星,火星在车厢里明灭。

——

“应该就是这了。”

哈雷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名为高天原的夜店门口,路明非从车后坐上下来,看着眼前灯红酒绿的场景,只觉得从天而降的雨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自己心里。

他看向恺撒:“Are you kidding me?”

恺撒耸肩:“我只听到他们说要来高天原,整个东京只有这里叫高天原。”

“原来日本神话的众神都是生活在夜店里的。”路明非无情吐槽,隔着玻璃店门看着店里的男女在舞池中摇来摇去,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这家店……是正经夜店吧?”

“肯定是正规夜店,手续齐全。”恺撒笑了笑,“但是正不正经我不知道,毕竟这是一家牛郎店。”

“……原来日本八百万神明的本职工作是在夜店当牛郎……话说,女神怎么办?”路明非注意到了盲点。

恺撒沉思片刻,回答:“女神……是消费者?”

很冷的笑话,路明非笑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里是牛郎店,那是不是就是说陆老大他们现在正在这里当牛郎?

路明非突然就来了兴致,要知道平时都是陆拾对他恶作剧,想看到陆拾出糗的机会可不多,现在这个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

路明非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几个兄弟拍照留念一下——绝对没有给哥们的黑历史留底之类的想法。

两人正交谈着,舞池中的灯忽然黑了。

本已高出舞池的舞台上再度升起了一座高台,从天而降的光束笼罩了高台上魁梧的身影,他双手握着高架麦克风,犹如挥舞着方天画戟的吕布。

“天使们!今夜你们快乐么?”座头鲸以摇滚巨星般的pose嘶吼。

客人们纷纷挥舞双手吹起口哨。

“接下来你们会更快乐的。”他伸手指着台下,“让我们有请,村雨的好兄弟,同样也是今晚出道的新人,来自美国纽约的——赫菲斯托斯!”

“赫菲!赫菲!赫菲!”

在万众的欢呼声中,穿着一身白色紧身西装的金发男人走上舞台,他身材高大,眉目低垂间带着忧郁的气质,上台之后二话不说就从座头鲸手上抢过了麦克风。

后台的乐队行动起来,一支吉他被送到赫菲斯托斯手中,旋律盘旋环绕,居然是一首轻快的蓝调。

店门外,路明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那,那是老唐?”

“如果通缉令上没印错的话……话说他不是华人吗?为什么是金发?”恺撒不解。

路明非摇了摇头:“鬼知道,我们分开之前他还是黑发,难道是为了躲避通缉令所以染了个发?”

“那种办法可能没什么用。”

平静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路明非扭过头去,看到了敞开怀抱的楚子航……物理意义上的。

“噗呲——”

路明非赶紧捂住嘴,憋笑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打扮?”

“店里的制服而已。”楚子航不悲不喜,看向恺撒,“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恺撒耸耸肩:“本来就没受什么伤。”

“你们认识啊?”路明非惊讶道。

“嗯。”楚子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其实本来是不认识的,只不过几乎是见面的第一时间,两人就同时认出了对方,这大概就是高手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楚子航问。

路明非摆了摆手:“师兄你放心好了,我来之前刚刚调查过了,蛇岐八家那边没有抓到你们的尾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还是恺撒兄弟跟我说的。”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看向恺撒:“……镰鼬?”

“瞒不过你。”恺撒坦然承认自己偷听的事实。

好吧,看来不是自己这边暴露了行踪,转移阵地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下来——楚子航心想。

“对了,师兄,怎么没看到老大?”路明非朝着店里张望两眼,说道。

楚子航摇头:“不巧,你来之前陆拾刚离开。”

“啊?老大走了?”路明非一愣,“老大干什么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是去找你了……”

“……”

——

港区,Love Hotel。

陆拾站在楼下,神识一瞬间将整栋楼包裹起来。

无数的信息流进大脑,一下瞬间,神识被强制收回,陆拾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慨道:“东京这破地方也太小了吧?”

他居然在绘梨衣房间的隔壁看到了那两个学院的行动员!

看过悬赏令的他已经知道,这两位就是在原作当中双双葬身三峡大坝的叶胜和酒德亚纪,现在这两位一个是执行部行动员,另一个是临近毕业的实习生,被安排出来执行任务并不奇怪。

某种意义上这两位也算是陆拾的熟人了,只不过陆拾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陆拾而已,不过陆拾并没有接触两人的想法。

就现阶段而言,两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贸然接触不会有什么好处,还会进一步加深和学院之间的联系,这是陆拾不想看到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跑到这种地方还能撞上……这种概率去买彩票说不定能中大奖的吧?

陆拾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旅馆,上了三楼,找到了绘梨衣和樱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和其他充满莺声燕语的房间完全不同,根据神识的反馈,房间里除了两人之外没有第三者,樱坐在床边,依旧维持着五花大绑的姿态,绘梨衣跪坐在她面前,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路明非这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也没所谓。

陆拾推开门,房间内的场景和神识看到的基本一模一样,少女和少女相对而坐,茶几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偶,小怪兽和奥特曼并排坐在小汽车里,轻松熊和小黄鸡围着茶杯坐,芭比娃娃和尤达大师睡在格子布的小床上,还盖着蕾丝边的小被子。

奇怪的混搭,尤达和芭比娃娃什么的……

陆拾推门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她们同时看向门口,却发现进来的并不是路明非,而是一个陌生人。

樱眼中流露出戒备,而绘梨衣则是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好吧……陆拾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

这下绘梨衣和樱都认出来了。

尤其是樱,她在陆拾身上吃了个大亏,没可能认不出的。

“你是明非的朋友。”绘梨衣在写字板上写道。

啧啧啧,路明非你有两把刷子啊,这就叫上明非了?

陆拾心里给自家小弟点了个赞,然后摘下口罩,说道:“嗯,我是路明非的老大,说是朋友也没差就是了。”

“明非呢?”绘梨衣问。

“你们不知道?”

“他出门之前说是去买晚饭的食材,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说这句话的是樱,“我觉得他可能是被家族的人抓到了。”

“你太小看明非了。”陆拾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算了,既然明非不在就不等他了,我现在要带你们去个地方。”

“去哪?”绘梨衣举起写字板。

陆拾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瓜:“去吃好吃的。”

——

深夜,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街边停着一辆木质厢车。

这种人力小车在日本被称作“拉面屋台车”,专为走街串巷贩卖拉面而设计。

窗户撑开就是遮雨棚,棚下摆两张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面,拉面师傅在车中操作。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和食材在案板上摆得整整齐齐,客人坐下来之后,深蓝色的布幌子恰好能把他们的上半身遮住,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环境。

跟店里的“名物拉面”比,这种屋台车的环境和口味都差了一些,但价格也便宜了一大截,来这里吃面的多半都是东大里的穷学生,老板越师傅在这里开业多年,口碑也还说得过去。

“越师傅,下这么大的雨,还不收摊子么?”学生揭开布幌子看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

“要是没其他客人就收摊啦,说起来上次跟你一起来吃面的那个女生没见再来了哟。”越师傅收拾着面碗,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客人聊天。

越师傅年纪不小了,白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白麻工服,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毛巾,看起来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

“越师傅你说的是结衣还是明日奈?她们俩我都带来你这儿吃过拉面。”

“哦,名字记不得了,看起来是个富家女,头发染成褐色,两鬓编成辫子,穿过膝的白色长筒袜。”

“越师傅你记得的可真清楚啊,”学生笑着挠挠头,“那是明日奈啦,就带来你这里吃过一次面就被你记住了,越师傅你很好色哦。”

“哪能没有印象呢?那可是身材丰满到要放在桌子上吃面的极品啊!还有双美腿哦,绝对领域很诱人啊!怎么?没有勾搭上么?”越师傅色眯眯地眨眼。

“哎呀哎呀,只是天文社里见过几面的女孩,在学校里可是很多人追的女神哦,家境又那么富裕。她能来你这里吃碗拉面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别的就不想啦。”学生叹了口气。

“听桐谷君你话里的意思,对明日奈还是很有好感嘛。”

“可是没有那个实力啦。”姓桐谷的学生已经是这辆拉面车的老顾客了,跟越师傅很熟络,也就不避讳了,“说真的犹豫过很久,但还没有去追,已经想要放弃啦,追女神失败的话,会被同学们嘲笑吧?”

“怕什么丢脸啊,人就是丢脸丢脸地就长大了。可如果在你最好的时候没试过跟你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会很遗憾的吧?”

越师傅把一杯烧酒放在桐谷面前。

“将来就算你变成了大人物,在新宿区的高楼大厦里上班,走到单人大办公室的窗前,往下一望,东边和西边的楼都是你的,可你还是会想起年轻的时候在我这辆车上跟明日奈并坐着吃面,她又漂亮身材又好,浑身散发着大酱汤的美好香气……你还是会后悔年轻时的自己好面子吧?”

越师傅一边说一边搅着汤锅,神情专注,分明是粗俗不入流的话,可听他那么娓娓道来,叫人不由得心里一动。

桐谷握着汤勺的手放低了,心情忽然回到了那天晚上和明日奈并肩坐在这里吃面的时候。想着二十年后的自己,思绪连篇。

老板和食客似乎各怀心事,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作响。

黑色跑车出现在长街尽头,它在积水中滑行,像是一只黑豹在雨夜中奔袭猎物。

跑车悄然停靠在路边,雨刷扫荡着前窗上的雨。

当那块透明的扇形区域出现的时候,老板看清了车里的人。

车里坐着白发老人,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玫瑰红的领结,看起来不像是会深夜里去拉面车上吃宵夜的人。

桐谷完全沉浸在遐想中,没有注意到从黑色玛莎拉蒂出现的瞬间开始,越师傅的神情就变了。

虽然仍穿着那身拉面师傅的衣裳,但他高远得像是站在远山之巅。

车门打开,高档的定制皮鞋毫不介意地踩在雨水中,开车的老人撑开一柄黑伞,雨从伞的四面八方流泻而下。

“喔!玛莎拉蒂啊!您有一辆好车哦!”桐谷扭头看了看那辆车,举杯向老人致意。

“桐谷君,我得打烊了,这杯酒算我送你的,真是不好意思。”越师傅淡淡地说。

“可那位客人不是来吃面的么?”桐谷指了指站在玛莎拉蒂边上的老人。

“他是不是来吃面的我都得打烊了,晚上出来乱跑的人各式各样,也许他是出来送葬的也难说。”越师傅拎起桐谷的书包递到他手中,“好好努力泡上明日奈,再带她过来吃面。”

他送了桐谷几步,和玛莎拉蒂旁边的老人擦肩而过,眼睛看向完全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