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世界,无限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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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宫本家主之殁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魁梧如巨熊的男人。

他整个人都是海蓝色的,从海蓝色的缎面西装到海蓝色的皮鞋,无名指上戴着巨大的海蓝宝石戒指,胸前戴着红珊瑚胸针。

他坐在海蓝色的丝绒沙发上,抽着粗大的丘吉尔雪茄,轻轻抚摸着名种喜马拉雅猫,摇晃着加冰的烈酒,冰块折射出斑斓之光。

不愧是高天原的店长,这出场真是逼气十足。

他带着巨大的墨镜,头顶光明瓦亮寸草不生,非常有黑道至尊的气概……如果光头上没有纹那条蓝色鲸鱼的话。

三个人互相看着,眼神非常默契。

陆拾:我觉得他有神经病。

老唐:也可能是中二病。

楚子航:反正不太正常。

陆拾&老唐:同意。

在进来办公室之前,肉山藤原还特地叮嘱他们,老板的问题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诚实,想要想打动店长,就只能用心中真正的自我!

店长还说过,每场面试对他来说都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心的碰撞,火花四溅,鲜血淋漓。

……陆拾只觉得这套说辞二到不行,是那种路明非听了一定会吐槽的句子。

老板指了指门边的长沙发,又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单人座椅。

这倒很好理解,一个人上前面试,其他人在沙发上等着。

刀俎已经设好,就看谁愿意去当第一块鱼肉。

三个人都有些迟疑,这种面试对他们来说都是人生中的初体验,没人敢说有把握。

“我先来!”

最后还是将众人带到这里的老唐排众而出。

陆拾和楚子航选择继续观望。

老唐搓着手坐到办公桌前的单人座椅上,媚笑着喊了一声:“老板。”

店长对于老唐略显猥琐的动作不予置评,他从书桌上拈起一根毛笔运笔疾书,看架势大开大阖,居然是个资深的书法爱好者。

墨迹淋漓的卡纸被推到老唐面前:“唐,我听藤原君说过你,他说之前请你加入我们,但被拒绝了,现在你又找上门来,所以我要问一问,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牛郎?”

老板开口说的居然是中文,而卡片上是个飘逸的“因”字。

怎么办?要怎么回答?

老唐的眼神瞥向身侧,想从陆拾和楚子航那里获得一点提示,然而……

“咻咻~”陆拾吹着口哨移开了目光。

“……”楚子航沉默着移开了目光。

老唐:“……”

干啊!说好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现在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是吧!

老唐在心里对没有义气的两人进行强烈的谴责!

“唐?”老板的声音把老唐的思绪拉了回来,让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面试题目上。

为什么要当牛郎?

如果换成身后那两个混蛋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老唐设身处地思索一下,如果是陆拾的话,大概会坏笑着说因为好玩,如果是楚子航的话,大概会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几人是没有地方去了,走投无路才会找到这里。

这里按照楚子航的说法可能会更好一点吧,毕竟陆拾的那种理由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从理智角度出发老唐也觉得楚子航的说辞会更可信一点。

但是在开口之前,老唐突然想到了在进办公室之前,藤原对众人的叮嘱。

诚实,用心中真正的自我……好吧。

“其实我最开始是听到藤原君说,经常会有一些女星来这里释放一下压力,所以我才想来当一段时间牛郎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心虚的看向陆拾和楚子航,却发现两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好吧,其实他们两个早就知道老唐有小算盘,毕竟以他们的手段,就算不来高天原,想找个地方缩着问题也不大,所以老唐提议来高天原,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

而在听了老唐的真实想法之后,楚子航和陆拾顿时了然:真不愧是老唐啊。

不过虽然老唐的回答很真诚,但是这个答案庸俗至极,也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通过面试。

店长脸色没有半点改变,只是随意点点头。

第二个坐在店长面前的是楚子航。

或许是老唐的回答让他意识到了在场的三人并没有让他费心的价值,店长没有再展示自己的书法,只是一边逗弄他的喜马拉雅猫,一边问:“朋友,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做好一名牛郎?”

刚才是问为什么,现在是问怎么做。

楚子航面不改色:“我不了解牛郎这个行业,所以我接下来所讲的一切可能与店长你所想的存在一些偏差,还请店长见谅。”

“但讲无妨。”明明是日本人的店长拽起中文来还挺流利。

于是楚子航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在我看来,牛郎的本质实际上是一种商品。”

“商品?”店长微微皱眉。

“没错。”楚子航面不改色,“牛郎是通过贩卖自己的时间情绪精力来换取金钱的行业,商品就是牛郎本身,而作为一件商品,最重要的是要理解自己的价值和优点。

牛郎的价值在于他能够为客人提供什么,客人想要美少年,那牛郎就要好看,客人生活不顺想要获得安慰,牛郎就要口才好,客人憋了很多事情想要找人倾诉,牛郎就要做个善解人意地倾听者。

牛郎本身没有价值,牛郎的价值是其携带的特性所附加的,所以想要做好一名牛郎,核心在于如何提升牛郎本身的附加属性。

另外,作为一件商品,包装和运作,也是很重要的,只有先让商品进入客户的视野,客人才有使用商品的可能。

另外还要营造神秘感……”

楚子航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店长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洗耳恭听,再到最后的认真笔记,整个变化过程用了不到十分钟。

陆拾和老唐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此前他们从未觉得楚子航这般高大伟岸,简直是牛郎界的圣徒、先知和征服王。

这才是你丫的完全体吧!

半个小时之后,楚子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结束了他的牛郎商品论。

“其实还有很多办法能够塑造出一个好的商品,但是我学识浅薄,也只能讲这么些。”

不不不,你要是学识浅薄那我们哥俩算什么?草履虫吗?

——陆拾和老唐想。

店长表现得格外激动,就差从桌子后边走出来和楚子航来一次寻道人和圣徒之间的世纪握手了。

“朋友,你开启了我理解牛郎之术的新篇章!”店长认真道,“你叫什么名字?”

“村雨。”楚子航没有说真名,“叫我村雨就好了。”

“村雨,真是有意境的名字。”店长尬夸一句,然后认真询问,“您有意愿成为终生牛郎吗?”

“不,并没有。”

楚子航说着,返回沙发边,从陆拾腾出来的空位上坐下。

店长露出来一副可惜的表情,看得坐到办公桌前的陆拾嘴角抽搐:“店长你省省吧,这家伙每个月都零花钱都够买你这家店的了,他要是敢来你这里当牛郎,他爸妈大概会立刻飞过来把这家店拆了。”

店长悚然,明白事不可为,又坐回位置上,看着陆拾:“这最后一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有刚才村雨老师的那套理论,我可以破例让你们三个加入高天原,成为临时牛郎。”

“是嘛?那还真是太好了。”陆拾连忙就要从位置上站起来,但是却被身后的两双手按了回去。

“这可不行。”老唐的声音凑到陆拾耳边,“我们两个都回答了,你也不能少。”

陆拾嘴角抽搐,看向另一边的楚子航。

楚子航定定看着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吧。”

陆拾泄气了,没有挣扎,抬头看向店长:“最后一个问题,问吧。”

店长看三人这架势,摇头叹气,开口问道:“你觉得,什么是牛郎?”

陆拾咂咂嘴,丢出两个字:“渣男。”

——

炭火上坐着一把关西铁壶,水即将沸腾。

这种产自日本关西地区的铁壶黝黑沉重,上半截像榴莲般有无数钝刺,下半截雕刻着赤面长鼻子的鸦天狗,张开双翼飞翔在流云火焰中。

炭火把壶底烧得通红,鸦天狗的脸和羽翼边缘泛出荧荧的火光,栩栩如生。

水沸了,一身白色和服的老人提起铁壶,把沸水倒进茶碗中,旋转茶碗之后,把水倒掉。

这样茶碗便被加热了。

老人把两茶勺的茶粉放进茶碗里,用长柄木勺从铁壶中取一勺热水加入茶碗,用被称作“茶筅”的圆筒竹刷轻轻搅拌,直到茶粉完全融化在热水中。

他用金色的古帛纱垫着茶碗,在手中轻轻旋转,把有竹雀花纹的一面朝向对面的尊客,弯腰奉茶。

这是非常严谨苛刻的茶道礼节,一分也不能错。

尊客弯腰接下茶碗,也用和服腰带上的古帛纱垫着,顺时针旋转两次,把竹雀花纹对着煮茶人,这是表示对煮茶人的尊敬。

然后恭恭敬敬地饮下茶汤,再逆时针旋转茶碗两次,把竹雀花纹重新对着自己,低头欣赏古朴却别有风味的茶碗。

这也同样是礼节,饮茶者的礼节。

如果陆拾旁观这套礼节他一定会被憋死,从煮水开始这两人就那么跪坐着,只能欣赏彼此的脸和铁壶喷出的白汽,等了半个小时只为喝上那么一口茶,期间连几粒解闷的瓜子都没有。

按照礼节,喝完还得上下翻动茶碗,发出类似“好美的茶碗啊”之类的称赞,否则便是失礼。

但到了这个环节,饮茶者只是恭恭敬敬把茶碗放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坐正身子,看向煮茶的老者。

“政宗先生,我觉得现在实行这个计划,还是太操之过急了一些。”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冰冷如同机械,“现在还没到和猛鬼众决战的时候,学院和秘党那边也没有彻底切割,况且现在校长还在本土,如果贸然执行那个计划的话,很可能……”

“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内三家之橘家家主橘政宗截断了眼镜男的话,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将眼镜男面前的茶杯夹回来,用热茶冲洗,同时问道:“总部被入侵的事,志雄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损失惨重。”蛇岐八家外五家之宫本家的家主宫本志雄点了点头,“宫本家已经派人前往总部进行维修重建,岩流研究所也已经安排了勘察小队,尽最大努力挖掘被填埋的地下空间,不会放过任何抓到幕后黑手的战损。”

宫本家一直负责的都是家族的建设工作,蛇岐八家需要的各种设施和工事全都是由宫本家来完成。

作为宫本家的家主,宫本志雄还不到30岁,长得清秀端正,戴着古板的玳瑁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黑道分子,倒像是某个学院的老师。

“做的很好。”橘政宗看向宫本志雄,“那你知道这次的入侵是谁做的吗?”

“听说是学院……”

“有学院的一部分,但不全是。”橘政宗摇头叹息,“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入侵总部进行破坏和带走上杉家主的,实际上是两伙人。”

“两伙?”宫本志雄皱紧眉头。

如果是一伙人,还可以说是学院的手笔,但是两伙人一起……

“是猛鬼众。”橘政宗说,他看着宫本志雄,言之凿凿,“这场袭击是一次巧合,学院和猛鬼众不约而同对我们展开了行动,结果就是其中一伙人破坏了地下的神秘设施,另一伙人带走了上杉家主。”

“现在蛇岐八家已经进退维谷,往前,卡塞尔学院已经对我们产生疑心,对我们展开了秘密调查;往后,有猛鬼众虎视眈眈,想要对本家进行复仇;而且我们内部还有内鬼,不然猛鬼众不可能那么快就获取到昂热访问的消息……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有执行那个计划,才能够在绝境中找出一条生路。”

橘政宗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宫本志雄听得震耳发聩,但却依旧坚定自己的立场:“现在并不是实施计划的最佳时机,如果您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可以召开家族会议,让大家投票进行决断……不过我肯定会投反对票。”

“是吗?”

橘政宗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眸中无悲无喜。

“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他说。

闻言,宫本志雄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将这口气喘匀,一道黑影就从他的背后袭来,刺穿了他的胸膛。

“!?!?”

宫本志雄低下头,看着胸口突出来的刀锋,刀尖上那熟悉的纹路,赫然是大家长赐予他的菊一文字则宗!

他明明是将这把刀交给了外围的守卫……

“噗呲——”

刀锋抽出,血喷洒而出,宫本志雄扶着木桌,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一脸淡定的橘政宗:“是……你,是……”

“这是为了大义,必须的牺牲。”

这是在视野彻底黑暗之前,宫本志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风雨飘摇,木亭中,橘政宗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预料之外的变数,计划必须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