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遗孤克洛伊
大门打开,视线纷纷投向那里,瞬时间,宴厅中的交谈都为之停顿了一瞬。
来者金发自然下披至肩,但发梢桀骜地卷起,像是一头尚未长成的狮子。她的五官明丽,兼具美艳与清纯,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波光闪烁,如同倒映着无云蓝天的湖泊。
更引人瞩目的是,这位美丽的小姐没有带任何饰品,而是像参加贵族的游猎一样穿着一身简洁却不失精美,袖口处点缀金丝,辅以荷叶绿的洁白骑士服。修身的骑士装凸显了她那娇弱却又挺拔的身姿,在惊人的美貌之外增添了一丝飒爽的感觉。
“令人印象深刻,克洛伊小姐。”宴会的主人玛丽夫人穿着亮丽大胆的晚礼服,但此时她那白皙的皮肤却在更加洁白的骑士服映衬下黯然失色,“欢迎,如你所见,你的美丽照耀了我的宴会。”
“抱歉,失礼了。”克洛伊轻飘飘地说道,“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刻。可惜不管怎么尝试,蓬松的裙摆只会显得我像个找不到父母的孩子,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这是在暗示自己的遗孤身份。
“没关系,”玛丽夫人热情地与克洛伊虚抱,行贴面礼。
克洛伊热情回礼,示意贴身女仆贝伦岑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送到管家的手上,
有了开头,众多宾客才与克洛伊寒暄起来,几分钟后,主客共同举杯庆祝,开始了今天的晚宴。
晚宴以自助餐会的形式展开,这给大家单独交流的机会——孩子们不会希望与大人一起交流王国的局势,丈夫们也不想和夫人们谈论珠宝、服饰。多拉古先生和玛丽夫人显然在照顾克洛伊,知道她初来乍到,最需要的是朋友,而他们这些已经过了三十岁、四十岁的人,很难和一个尚未成年,离20岁都有距离的孩子交心。
向家主、夫人们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克洛伊知趣地退出了他们的交流,见状,逐渐有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往她的身边聚集。
“多拉古先生称赞过您,小姐。”一位长得较为壮硕,唇边长出绒毛的男孩凑过来向她打招呼,“本来我以为那是恭维,没想到您的亮眼表现实在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这让我头疼了,先生。”克洛伊举着淡金色的香槟,打趣道,“到底该不该把您这句话当做恭维呢?”
男孩呵呵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德尔隆·埃杜,我的父亲卡博·埃杜也是考伊姆公司的股东。”
若是克洛伊深入了解,那么她就会知道埃杜先生手中掌握的股份甚至还没有克洛伊多,仅仅是2%,但这只是他众多资产中的很小一部分。只提考伊姆公司,是刻在鲁恩人骨子里的含蓄。
顿了顿,他好奇问道:“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从哪里得到了发财的机会?父亲每个月只给我50镑的零花钱,我也想做一些投资,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时,随着父母来参加宴会的年轻人们多数都聚集到了这边,克洛伊发现有个似乎与德尔隆·埃杜相熟的年轻人脸色微变,紧赶两步戳了戳他的后腰。
克洛伊赶在他们发觉冒昧之前,微笑着公布了答案:
“遗产。”
“哦,天呐。”“我的天……”
不出意料,周围响起了整齐的低呼。
“哦,抱歉,克洛伊小姐。”德尔隆后退半步,低头认错。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甚至于,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感伤的事。”克洛伊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对我而言,父亲就像是没有一样,从某些方面来说,直到拿到了这笔钱,我才意识到我有一个父亲。”
这种话说出口简直是无礼至极,体面的小姐们不由得以手掩口,投来惊惧的目光。
难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刚在社交场上亮相,风评就要一落千丈了吗?
克洛伊知道他们的想法,解释道:
“很久以前,我的母亲就去世了。我从记事开始,就一直住在贝克兰德郊外的寄宿学校内。”
“为什么?”一位小姐不解道,“难道你的父亲连养育你都负担不起吗?”
“不,是我的父亲在西拜郎组建了新的家庭,不想再养育我。”克洛伊的语气染上了一丝愤懑,“我给他寄的信,他从来不回,只是每年定时寄来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和学费,从我记事起,还从来没有和父亲进行任何交流!
“呵,直到最近,他被当地的邪教徒,反抗军杀害。我那父亲在西拜朗的朋友寄来了信函——感谢正义又有骑士精神的他——他已经变卖父亲的庄园和财产,以金镑的形式寄存在贝克兰德银行的账户中。信中还告诉我,父亲新组建的家庭已经被屠戮殆尽。
“唉,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感谢西维拉斯场的保护,让我们免受战乱与伤痛的困扰,不像我的父亲那样整日活在威胁之中。”
在座的有警督子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赞美国王。”众人附和道。
克洛伊知道,经过这一次闲聊,整个圈子里都能打听到自己的故事,从此坐实自己的身份背景。
但真正想要查证,却没有人能从克洛伊·弗孔这个名字里查出什么痕迹——这个身份完全合法,源头在杠杆教堂。要说有什么漏洞,就全在西拜朗并没有什么全家被杀光的庄园,邮局也没有联系一个叫克洛伊·弗孔的人。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得窗户框框作响,煤气灯明灭不定,大厅中响起一片惊呼。
克洛伊听见旁边一位少女嘟囔道:
“奇怪,明明都已经九月了,怎么还有风暴?”
克洛伊顺着狂风来的地方望去。距离玛丽家不远处,圣风大教堂顶层窗户大开,留下空无一人的大主教办公室。
…………
皇后区,白色蔷薇酒吧。
昏暗的灯光聚在酒保的白手套和黑马甲白衬衣上,蒂埃里和阿兹克先生隐在吧台的阴影里,静静地注视酒保把金红色的酒液倒入高脚杯中。
“贵族们喜欢在这里点一杯酒,慢慢品味,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思考。”蒂埃里拿起酒杯,与阿兹克先生虚碰,“据说这能追溯到白蔷薇战争之后的那段时间,那被称为鲁恩王国的反思年代。从那时起,这里就立下了禁止喧哗的规矩,完全有别于其他酒吧。”
阿兹克先生慢慢品了一口杯中的苏尼亚血酒,思索道:“你说的这些没有让我想起来更多,不知道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思考管不管用。”
在回忆起往事之前,阿兹克先生的精神还是很稳定的啊……要不是他在我面前展露过高序列非凡者的能力,我可能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位标准的鲁恩绅士。
眯着眼把酒杯凑到唇边,蒂埃里忽然灵感一动,开启了灵视。
地板上吐出一根根虚化的白骨,组成四米多高的骸骨怪物,正是蒂埃里曾经见过的白骨信使。与当时不同的是,它在阿兹克先生面前态度恭谨地跪伏下去之后,才双手递上一张纸条。
有人给阿兹克先生写信了?蒂埃里见阿兹克先生从信使手中接过纸条,谨慎地没有出言打扰。
阿兹克先生扫了一眼,立即站起了身子,对蒂埃里说道:
“跟我来。”
“出什么事了?”蒂埃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5镑的钞票扔在吧台上。
阿兹克先生瞥了一眼蒂埃里递过去的镑钞票,脸颊略微抽动,犹豫了两秒,一口将杯中的苏尼亚血酒饮尽。
他转过头来,蒂埃里竟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了跃跃欲试:
“一件大事——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