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劝说阎圃
半月之期，倏忽已逝，刘琛、吴懿二人，政务之事，渐臻纯熟。而吴懿精心所撰战报，也早早传讯至州牧府。
北风呼啸，携着霜降后的凛冽，肆意的袭扰着万物，严冬之雪，势将纷至。在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只能静默以待。
严寒笼罩的汉中郡一分为二，张鲁的残部，逃遁至上庸后，图谋东山再起，大肆招募兵马，购置军械，其野心与不甘昭然若揭。张鲁委任麾下昌奇，镇守西城，誓死以拒吴懿大军，阻其西进之路。
两军隔城相峙，剑影森森，弩弦紧绷，西城固若金汤，加以严冬凛冽，寒气侵骨，益州大军数度攻伐，皆成徒然的牺牲，权衡利弊之下，遂暂息兵戈，以待春回地暖之时。
在刘琛的关怀下，阎圃的伤情已日渐好转。然而，这份恩情与温暖，却似乎难以穿透阎圃心中的层层壁垒。面对刘琛殷殷垂询，其选择沉默以对，避而不答，自闭于幽暗的屋宇内，令刘琛那颗渴慕英才的心，徒增几分无奈与寂寥。
才士难求的憋屈，恰似当下的寒风，虽未及刺骨锥心，却也足以让人心生寒意。这世间之事，怎一个“难”字可蔽，刘琛之志，固若金汤，深信以诚相待，终能融阎圃心中冰雪，令其潜藏的光华，得耀于世间。
“咚咚咚，“门外轻叩，声虽细微而显礼数。刘琛手执热气腾腾的大锅，屹立门外，静待其应，其情之切，可见一斑。
“先生，夜深霜重，南郑的冬夜冰寒难奈，今日魏延猎了只肥美的袍子，其肉质鲜嫩，诚为岁暮严寒中难得的佳肴，特献于先生面前，祈请赏光品鉴。”刘琛言词恳挚，面带微笑，心无躁急，虔心静候，以待屋内的嘉许回音。
屋内，烛光微摇，影绰一人，阎圃正沉潜书海，外物皆忘。也许是天公作美，忽有凉风习习，轻轻推开了半掩的窗棂，携带的凉意惊扰了正沉浸卷中的阎圃。其缓缓起身，踱至窗前，将阖窗之际，瞥见户外静伫的刘琛。
于是，门扉轻启，而渐露和煦，暖流入室，书香与肉香相杂，二者相得益彰，溢于四隅。阎圃见刘琛衣单影只，其志坚且诚，心甚感之，眼眶微润，似有泪光闪烁。
“少公子，老夫失礼怠慢，尚乞宽宥。”阎圃恭谨而言，体微前倾，躬身行礼，侧身一揖，手示引导，亟邀刘琛入内。
“无碍，无碍，我亦初至，恰逢其时。”刘琛含笑而言，铜锅稳托手中，步履飘逸，入内而置案几之上，复请阎圃就座。
“先生，珍馐在前，若无美酒佐之，岂非憾事乎？还请先生稍候，我去去便回。”刘琛言辞亲昵，笑容愈盛，转身疾行，未几，手提双壶美酒，疾步入内。
“公子请先。”阎圃淡然而言，温文尔雅，拱手而让，辞间尽显君子谦谦。
“先生过谦矣，当以尊长先。”刘琛恭敬而言，眸光温润，少年谦逊风度尽显。
二人交相逊让，终以阎圃年高德劭，先举箸轻尝；刘琛继之，举盏向阎圃致意，而后徐啜细品。
屋内，炉火熊熊，光影斑驳，在这方寸之间，带来融融暖意，窗外寒风偶隙，透窗而入，反添几分清新之气。
酒酣耳热之际，刘琛乘醉意而情溢于表，乃谆谆劝言：“先生，我自知年少，羽翼未丰，难以承载先生的厚望，然则，我祖父实乃一代之豪杰，雄踞一方，威震遐迩，难道不足以先生效力么？”
刘琛目光柔煦，凝于阎圃沉思面容，复以温言劝慰：“张鲁虽与先生有知遇之恩，然先生亦曾奋不顾身，以身蔽矢，舍生忘死以报之，此情已足，何必复怀郁郁？先生之才，卓越不群，岂应没世无闻，沉沦于凡俗之间乎？”
阎圃轻启唇瓣，轻置箸于案，缓抬眼帘，微笑而言：“少公子，您屡次造访，拳拳盛意，老朽岂能不知？今夜，公子终敞开心扉，老朽这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言罢，阎圃略作停顿，目光注视在刘琛身上，继而续言：“少公子啊，您毋须过谦。虽年岁虽幼，然然一举一动间，已见君郎公之非凡气度与博大胸襟，假以时日，您必能成一方的雄主。此等潜力，犹日月之光，岁月岂能掩其辉呢？”
“张太守于我，”阎圃怅然而言，目中略显沮丧，深吸一口气，沉声续言：“张太守待我情深意重，纵是现在落魄，我亦不能背弃这份恩情与信义，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同舟共济于风雨之中，诚为难能可贵之事也。”
“先生高风亮节，令小子敬仰之至，然观时局动荡，张鲁以私欲为念，蛊惑民心，累及无辜，如今已是苟延残喘。先生执意追随，犹如飞蛾扑火，虽勇气可嘉，实乃愚忠之举也。”
“试想之，忠者，非盲目顺从，而应具慧眼识时务，胸有丘壑，审度天下大势。庇万民之安乐，守一域之和平，方显大忠大勇本色，亦是仁者之心所系。先生才智过人，望能三思而后行，勿让一腔热血，轻掷于歧途，遗恨终身。”
刘琛辞气诚挚，目光深远，直视阎圃，神色坚毅不屈，二人相视，彼此心绪纷繁，难以尽述。
阎圃默然不语，眼眸低垂，轻手取桌上竹箸，挑锅中佳肴，细嚼慢咽，悠然自得。继而，其从容举杯，酒满盈樽，看着刘琛，欣然而言：“来，共饮此杯，他事且待后论。”
刘琛见状，心中了然，亦不再赘言，徐举觞而微触，闭目一瞬，前之微妙尴尬，都凝聚于这清冽酒液之中，一饮而尽，悄然消散于无形之中。
筷箸动肴飞，美酒佳肴，齿颊生香，方寸之间，尽显风流雅韵。须臾静谧，二人转而论及天下大势，言辞或慷慨激昂，或深沉含蓄，时而刺世疾邪，时而瞻望未来，一老一幼，以文相交，以酒传情，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