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不会还是仙人跳吧！
安静，沉默。
然后是低不可闻的啜泣。
几分钟后，应许颜拭去脸上的泪珠，打开了工作群聊。
正如李鹏所说，今天的“工作内容”已经发布了。
这里的所谓“工作内容”，针对的就是她们这一批当时签约在蔡勉制作人手里的艺人。
乐海为了杀鸡儆猴，专门用一个群聊将他们组织起来——实际上是圈养。
其实公司里之前讨论过把她们闲置在一边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但对于掌权者来说，浪费人才不要紧，树立权威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连带着应许颜在内拢共五六个年轻的歌手，都陷入了有公司没通告，平白浪费人生的困境。
于是，就连从李鹏这种狐假虎威的小领导手中漏下来的剩饭，都可能是可以果腹的美味。
【李鹏】1.自己有门路的就去报名“创享亚洲”，选送公司要填“乐海娱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不填或者填错的算违反合同，到时候引发纠纷，别怪我没提醒。
【李鹏】2.没门路的就安静点，老实呆着，这段时间不要搞事情。
【李鹏】3.你们要没事干就多发发短视频，最近短视频里有个热曲，《爱如心火烧》，每个人用这个拍一条短视频。
【李鹏】只要你们够努力，数据够好的话，上头领导能看见的！
“……”
应许颜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短视频APP。
她在选秀的时候是有自己的个人账号的，但和乐海签约之后，这些账号都被公司统一收走了。
美其名曰方便统一管理，实际上是怕她们在账号上乱说话。
蔡勉制作人事件后，账号更被公司那边握的紧紧的。
有时偶尔会像今天这样，由李鹏下达一些“任务”，让他们拍视频发送给李鹏，以向外界传达她们并没有被雪藏的“事实”。
《爱如心火烧》……
听这名字，似乎是个……
应许颜点开最热门视频的播放页面。
还没来得及看视频内容，迎头被一连串的重金属鼓点给整懵了。
紧接着DJ进场动次大次，女人又难听又魔性的歌声响了起来。
“爱如心火烧~”
“……”
应许颜沉默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前半生。
那么努力的青春期，练嗓子、练情感、到处跑、参加选秀，这是为了这么一天吗？
居无定所，因为别人的可怜住进了堪称豪华的房间。
害怕打扰到施恩者，所以躲在小阳台里——就是为了在这里听土嗨歌曲，拍短视频吗？
不是说那样人生不好，只是……
她把脑袋深深埋进膝盖。
她辛苦的前半生，不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的。
可……
“嗡嗡。”
电话铃声响起。
“……喂，妈妈？”
“嗯……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你下个月的医药费我交上了……”
“不碍事，我有手有脚的，又不会饿死。”
应许颜托着腮帮子，将长发撩起，掖在耳后，露出一只洁白的耳朵。
“小卿的学费我还没解决……厚着脸皮拖呗，还能怎么办。”
“什么青春期的尊严……妈妈，先活下去再说尊严的事吧。”
“嗯，哈，我不会跳楼的。”
她滑动屏幕，挂了电话，短视频的画面重新弹了出来。
可是。
凡事都有个可是。
可是，没办法嘛。
……
陈却是在一句又一句的“爱如心火烧”中，实在是躺不住了。
讲老实话，虽然这首歌有点逆天，但从应许颜嘴巴里唱出来并不难听。
相反，这首歌经过她的加工，反而变得婉转动听了些，虽然调子套路了些，但总不至于难听。
但应许颜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强迫症，亦或者是对自己的实力不放心。
她每唱一遍都要打开原唱，跟着再哼一遍。
“爱如心火烧~”
陈却翻来。
“爱如心火烧~”
陈却覆去。
“爱如心火烧~”
陈却翻来覆去。
陈却怒火中烧。
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我看你唱的也不跑调啊！
怎么还在放原唱！
他掀起薄被，从床上跳起来，怒气冲冲的朝着阳台走去。
“哗！”
窗帘被一把扯开！
他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把脑袋伸出去，气沉丹田：
“差不多得啦！”
“……”
应许颜仓皇的抬起头，小脸吓得煞白的。
她的手指悬停在手机的播放键上，没来得及按下。
“爱如心火烧~烧的心滚烫~烫的心痒痒~痒的心发慌~”
老天爷。
这歌词谁写的？
“把那东西关上。”
陈却拧着眉头：“唱这歌有什么意义？你在做一件对自己毫无帮助的事情。”
应许颜沉默，伸手关掉了播放器。
“拍短视频？唱土味歌曲？发这种视频对你个人形象塑造毫无意义。”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没什么……别的选择。”
应许颜垂下了头。
那如瀑一般的黑发伴随着她的动作流淌起来。
陈却心头一跳。
应许颜肯定不是故意的。
该死，谁又能想到他的XP是头发呢？
见他不说话，应许颜抬头，飞快的瞥了陈却一眼，又将头低下，努力将目光集中在陈却的蜡笔小新大裤衩上。
“陈老师，多谢您……昨晚收留我。”
“什么谢不谢的……”
陈却挠了挠圆寸，嘟囔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那，可以继续让我住吗？”
“啊……”
“不是缠上您了，而是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应许颜的肩头松了下来，似乎说出那句话后已经无所畏惧：“如果唱歌您能听见的话，那么那通电话您应该也听见了吧。”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这屋子的窗户不太隔音。”
“您随意，我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唔。你妈妈在住院？”
“心梗，做了搭桥，但效果不太好。目前在疗养院，现在长期卧床，每个月要去医院住几天。”
“……哦，那是笔费用。还有谁在上学？”
“我妹妹，还在念高中。”
“啊……你爸爸呢？”
“喝酒喝死了。”
这话说得十分轻巧。
“……”
酗酒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她。
这么标准的吗？
这不会还是仙人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