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一个电车难题？
“还没有结束？”
作为旁听者，莱恩的语气非常新奇，他遇到一个完全不被原著所记载的事件，这对于一个乐子人而言，正是美味的珍馐。
“我说柯恩大师，快点说下去吧，我想后面的故事才是最重要的线索。”
柯恩并未否认，只是在听到门外有动静以后，他突然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卫兵推门而入：“大人，我们把诺曼带来了。”
莱恩侧身歪头，朝对方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满脸胡须，不修边幅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的神态非常糟糕，饱含抱怨与愤懑之情，五官、脖颈以及手掌上还有未能清洗的污垢，身上的衣着是一层又一层新旧不一、款式不一、残破不一，甚至腐臭不一的灰袍，营造出一种大号百褶裙的效果。
这个男人就是诺曼。
面对故事中的幸存者，莱恩深感兴趣的上下打量，在看了几眼后，这才转头对柯恩说道：“看来，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复杂许多……”
狩魔猎人点头附和：“有一些事情需要他来完成。”
“比如说？”
“接下来的线索。”
诺曼的脾气非常古怪，他看了一眼狩魔猎人，又盯着素不相识的莱恩，没好气的绕过卫兵，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与桌前的柯恩说道：
“按照你的要求，我来了，你要如何救我的妹妹？”
柯恩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看向尚未闭合的门扉，血红的晚霞让城市建筑格外夺目，也预示着时间尚未临近。
于是，狩魔猎人对卫兵点点头，以示对方可以离开。
当屋子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诺曼、柯恩以及莱恩各坐一边。
只听狩魔猎人开口道：“在你身旁的这位是莱恩大人，他将作为朗爱塞特的官方代表参与案件处理，你的诉求只有在他的同意下才能得以进行，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诺曼的目光很快转移到莱恩的身上：“我能猜到你们这些人的打算，你想杀了我的妹妹不是吗？”
莱恩默不作声，心想不是要活捉吗？狩魔猎人搞什么鬼。
见大人物不说话，诺曼露出轻蔑的眼神，莱恩一时间笑了，非常演技派的开口起来：
“在至高无上的法律面前，在不可侵犯的柯维尔面前，任何凶杀事件都需要与之对等的惩戒，你的妹妹就算遭遇了天大的委屈与侵害，她的过往也不能抵消现在的罪责。”
嘣的一声，诺曼猛敲桌子，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
“杀人的是怪物，而不是我的妹妹，那不是她！是邪恶的意志侵占了她的躯体！”
莱恩面不改色，既不生气也不微笑，非常平淡地回应起来：“在这一点上，我们自会评判。”
诺曼气急，又想大吼，然而莱恩继续道：“你最好珍惜时间，说出你的故事，在午夜来临之前，我们的城市禁止市民走动，近千名守卫将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怪物，到那个时候，不管真相如何，市政厅都没有兴趣知晓。”
柯恩在这个时候也帮腔道：“你确实没有时间了，诺曼。”
诺曼忍气吞声地坐到位置上，他缓了一口气，压制自己的暴躁，用生硬的语气妥协起来：“好吧，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狩魔猎人接话道：“你和艾丽西亚的最后一次逃亡，在那之后的事情。”
诺曼瞥了柯恩一眼：“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我和妹妹失败了，那个老巫婆惩罚了我和我妹妹。”
狩魔猎人摇头：“那就再说一遍，在这位莱恩大人的面前重述一遍。”
作为少有的、讲究人情规矩的学派，狮鹫的处世哲学与骑士五德息息相关，他们在履行委托义务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属于自己的修养以及责任感。
例如在工作期间，不以个人为中心，将过程中的必要信息提供给雇主知晓，以防止误解和矛盾的发生。
当然，雇主领不领情，与柯恩并无干系，这只是他的做事习惯罢了。
对于狩魔猎人的要求，诺曼并没有反驳与拒绝，他想了想，将眼神移到莱恩的身上：“好吧好吧，我就再说一遍，你可听好了。”
“我的后母根本不是人，她就是一个糟糕的老巫婆，不！或许比巫婆还要恶心，她欺骗了我的父亲，欺骗了我们一家人！”
“在我的兄弟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以及死去以后，她对于我的诅咒并没有结束，我试着逃跑，几乎没有犹豫的逃跑，带着我的艾丽西亚（妹妹）一起跑……”
“然而失败了，她太可怕了，我和艾丽西亚无处遁形！”
“为了满足她日渐彰显的恶趣味，我需要吃下虫料理、在棺材里睡觉、在埃文与珀西瓦尔的尸骨面前称呼其为妈妈、又和妹妹一起侍奉老巫婆的拜访者……”
“我的精神饱受摧残，肉体也是，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你们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才十三岁！也就是八年前！”
“我能忍受这一切的勇气之源以及希望之光就是艾丽西亚，当时的她只有九岁，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苦难，她只会哭，趴在我的怀里哭。”
“我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她，唱着母亲生前的童谣，只有这样，艾丽西亚才能入睡。”
“老巫婆讨厌孩子的哭泣声，她将艾丽西亚丢进墓园，又将我关进卧室一整晚，我直到黎明的时候才找到了艾丽西亚……”
“她的皮肤苍白的可怕，在我的怀里如同冰雕，就连手脚都无法弯曲，直挺挺的让我拖拽。”
“当我回到卧室的时候，我用炭火为她取暖，取来被褥为她御寒……”
“可是没有作用，她的皮肤惨白如玉，嘴唇灰紫全无血色。”
“我绝望极了，如果妹妹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勇气独活？”
“我想到了自杀，我已经受够了折磨，我一点也不害怕！”
“我的终结之法就是吃下毒芹，这个东西老巫婆管得很严，我偷偷藏了一些，一直想毒死她！但她从不吃东西，连水也不喝。”
“准备自杀的那一天，我将妹妹背到墓园，那是我们家族的安葬地，我想我应该死在那里……”
“把毒芹汁灌进去以后，我的状态非常不好，肚子痛得要命，眼前一片漆黑，时间在我的面前打转，我仿佛听得了家人的声音，那是格雷、佩力、芬恩、埃文以及珀西瓦尔的呼唤……”
“然而，我没有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得到，有一个人救了我。”
“那是一个奇怪的家伙，看上去有点老，留着一头灰黑短发，胸前挂着狼头吊坠，自称…维瑟米尔？嗯……应该是这个名字，我印象不深了，只记得他是一个狩魔猎人。”
“不过，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狩魔猎人，我让他离远一点，我要自杀！不要妨碍我！”
“可是毒芹汁喝完了……好吧，这是维瑟米尔说的，我没法自杀了。”
“就是这样，他跟我聊天，打听我的故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便将前因后果都告诉给他。”
“维瑟米尔在知晓一切真相以后可怜我，他认为如果能找到一个狩魔猎人，我的家人就不会死了。”
“我气闷、苦恼、无处发泄，我想让维瑟米尔赶紧走，这个家伙却要留下来，我还记得他说了一句话：‘听着！小子，给我一些你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将为你效劳。’”
“东西？我能有什么东西？只有那个被老巫婆霸占的古堡！”
“于是，我指着那座古堡，对维瑟米尔说你随便找吧，只要有你想要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就是这样，维瑟米尔离我而去了，朝着古堡走了进去。我本以为他会死在老巫婆的手中，哪怕他的背后负着一把剑，现场还留下一匹马……说实话，在自杀失败以后，我很想把马偷走，这样我就能离开老巫婆的管辖范围了。”
“但是马儿不听我的，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尾椎骨几乎断裂，躺在地上起不来。”
“就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维瑟米尔回来了，他一身腐臭，惨绿色的血液令我作呕，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上拎着老巫婆的脑袋，那脑袋已经没有人样了，或者说她本来就不是人……”
“维瑟米尔解释，这是非常罕见的变种，墓穴女巫是她的远亲，也是童话故事里邪女巫的原型。”
“我才不管什么原型不原型，我只知道老巫婆死了，我们一家人的仇恨都报了！我痛哭流涕，在艾丽西亚身边放声大哭！”
“维瑟米尔没有让我哭下去，他竟然说我的妹妹还有救，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我已无所畏惧。”
“维瑟米尔告诉我，艾丽西亚在墓园的那一晚，经历了非常可怕的转变，这种转变每到月圆时刻就会加深一分，直至成为长满羽毛的怪物……”
“破坏这种异变流程的方法，是让艾丽西亚躺在墓碑上面，等到午夜来临的时候，再用漏斗灌入毒芹茶，直至睡到天亮——这个方法可以对付恶咒带来的身体扭曲。”
“我在他的指导下进行了一次实验，结果很成功，艾丽西亚醒了，对于昏迷前的遭遇全无印象。”
“维瑟米尔告诫我，这种治疗过程要重复进行，至少要进行三次，直到艾丽西亚的皮肤彻底恢复血色为止，而在此之前，不要让她触碰到羽毛，任何一种都不行，她的饮食习惯也要剔除油腥，半年内要以蔬菜沙拉以及水果作为食谱。”
“我记到心里，在维瑟米尔离开以后，每天都遵照他的嘱咐，就这样与艾丽西亚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诺曼叹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功亏一篑，我没有想到会出现意外，维瑟米尔的方法失效了，第三次没有起到作用……我甚至进行了第四次。”
“艾丽西亚彻底转变了，她的身上长满天鹅羽毛，趁我们所有人都疏忽大意的时候，飞到湖泊前吃鱼，她的习性与动物已经没有区别了，我们根本阻拦不了。”
“等等？！”一直保持沉默的莱恩抬手中止道，“你刚刚说…我们？”
诺曼茫然抬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我，我有说吗？啊…我想，我指的是我和我妹妹。”
莱恩沉默不语，似乎接受了诺曼的说法，狩魔猎人则是眼神深邃，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只听诺曼继续道：“当异变无法逆转以后，艾丽西亚的状态就变得非常奇怪，她不愿意与我交流，而且，她不仅能变成天鹅，还能变成其它的鸟类，有些时候更能变成蝙蝠，非常巨大的蝙蝠，我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办法。”
“更糟糕的是，一开始的艾丽西亚还在古堡附近活动，等到她的变异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就越飞越远，经常夜不归宿。”
“我放心不下，每一次都出去寻找，每一次都是她先回家。我意识到这样下去她会彻底离开，因为她夜不归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最终，我下定决心，将古堡变卖。我要跟着艾丽西亚，我不能让她沦落荒野，她不是野兽，她是我的妹妹！”
故事分享完毕。
了解到大致过程的莱恩搓着下巴，他看向狩魔猎人，见对方不说话，也看着自己。
好吧，那就由我来作结束语吧，莱恩如此思考着。
“作为哥哥，你令我钦佩……”
莱恩轻轻鼓掌，语气当中多了一点欣赏：“可是，容我遗憾的说一句，你的妹妹因为你的故事变得更加危险，如你所言，她的变化不止一种？食人状态只是众多形貌里的一员？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仅要放弃活捉你的妹妹，还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她！”
嘣的一声，诺曼猛敲桌面，咬牙切齿地看向莱恩：“你休想！”
“在马克西姆大人守护的城市里，在鲍德温陛下亲临的首都里，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物可以危害这座城市，诺曼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发出忠告，亦是最后一次，你的故事很精彩，却并非完美无缺，我不在意你是谁，也不在乎你的悲剧，若是你有能力逆转我的意志，那就动手好了……”
正说着，莱恩在诺曼的愤恨目光中，转而对柯恩下命令道：“请听好，狩魔猎人大师，我们请你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清除危险，请你收起自己的怜悯心，一个女人的悲剧过往与上万个市民的生命安全都在你的手中，我想，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狩魔猎人保持沉默，良久，他在诺曼失望的眼神中回道：“我明白了。”
……
就是这样，莱恩的扮演效果越来越精深了。
包括巡城队长在内的一众卫兵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为朗爱塞特安全考虑的铁血贵族。
他真的在为朗爱塞特考虑吗？
或许，只有真的捕捉到艾丽西亚才能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