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就爱打着吃苦的名义行偏心之事。
我新买的口罩，她转脸拿给表弟，说垃圾筐里的脏口罩洗洗还能戴。
家里的抽纸，她全送回老家，把用过的纸巾晾干悄悄放到厕纸盒里。
直到这天，她突然消失，连着我的金项链、金镯子、金戒指也全都不见了……
1
放暑假的前一天，妈妈提前给我通了个气。
「袅袅啊，这个暑假你奶要来咱家住两个月，妈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凡事忍着点。」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从宿舍的床上弹起，语气中尽显不满。
「什么？奶奶她在老家住得好好的，干嘛突然来我家啊？」
「这不你二叔家要翻新房子给你表哥结婚用么，他们一家三口挤到丈母娘家住了，你奶只能先来我们家，就两个月，等房子装好了，她也就回去了。」
我仰天长叹。
「好吧，希望她能不作什么妖。」
打小我奶就偏心，因为二叔家有男孩，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家。
后来我家搬到城里，我奶一直住在乡下，我们没什么交集，我对奶奶仅存的那点淡薄的感情，也渐渐没了。
但我对我奶有一点印象最深：她是个极抠门的。
当我拎着两大箱行李从车上下来时，刚好在单元门口遇见奶奶。
她两个肩膀上挂着两个巨大的编织袋，两只手里还各拖着两个小推车，里面是沾了鸡粪的鸡蛋，以及一些不太新鲜的烂菜叶。
奶奶一见我就扯起大嗓门。
「袅袅，快帮奶奶拿点东西，哎哟，我这把年纪容易嘛，这几袋东西沉的我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奶奶，您拎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呀，我家里全都有的，小区门口就是超市，缺什么直接买不就行了。」
「呸！你家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咋的？都是你爸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到底是你妈那个败家娘们儿生的，跟她一个德行！」
一听她念叨我妈，我浑身冒刺，但一想到老妈先前说的话，我强忍下心里的怒火，掂着她「叮叮当当」的编织袋，疑惑的说：「那您就住两个月，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谁说这是我带的，这是我捡的，喏，就搁前面那个垃圾站那捡的。要我说啊，你们城里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好好的锅碗瓢盆、好好的衣服说扔就扔，哪像我们那个年代，家家户户一口吃的都没有，只能啃树皮……」
像小时候一样，奶奶又开始回忆她小时候吃苦的日子。
我急忙打断，赶紧拿着东西带她上了楼。
2
晚上，为了庆祝奶奶的到来，我妈做了一桌好菜。
吃完饭我正帮着妈妈收拾碗筷，奶奶「诶诶诶」拦住我。
她一把夺过我本要倒进垃圾桶里的菜，把残羹剩饭全都扒拉到一个盘子里。
「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好好的菜说扔就扔，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你看，这不又是一个菜吗？」
我看着她面前的盘子，里面都是吃剩的辣椒花椒等佐料，偶尔几块肥肉丁，看着就反胃，这怎么吃啊？
奶奶又开始教导。
「这叫折菜，我们吃大席剩下的饭菜就是这么打包的，第二天一热，比新炒的菜还好吃。」
好吃归好吃，但这样乱七八糟混在一起也太恶心了，我坚决不吃，我暗自想着。
接下来，她又把我们吃剩的骨头全部收集起来。
我妈疑惑。
「妈，这排骨都啃完了，不扔您还收起来做什么？」
奶奶神秘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自有用处。」
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一点也不期待，刚来的第一天，我就有些受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一起床就见老爸坐在餐桌前吃面条嗦得正香。
我满心期待。
「爸，什么面条你吃的这么香，快给我来一碗。」
我爸吸着面条嘴里含糊不清。
「你奶做的排骨面，香极了，锅里还有。」
排骨？我妈统共就买了二斤排骨，昨晚都吃完了，哪里还有排骨啊？
突然，我想起昨天晚上奶奶收起来的啃过的排骨，她不会把剩骨头用来下面条了吧？
看着老爸碗里那几块挂着零丁肉星的骨头，越看越像昨晚大家啃过的，我小声提醒。
「爸，你这好像是昨晚我们嗦过的骨头。」
「什么？？？」老爸忙把面条吐出来，对着垃圾桶就开始干呕。
奶奶回来，见老爸在垃圾桶前抠着嗓子，担心的问：「兵子，怎么了？」
我爸吐得有气无力。
「妈，这面，你是不是用啃完的骨头做的？」
我奶不以为意。
「是啊，怎么样？好吃吧？我今早也吃了两大碗呢。」
「可这是人嘴里吃剩的啊，这都是狗吃的东西，拿来下面条，恶不恶心啊！」老爸有些生气。
「咋了？狗吃得人就不能吃了？都是一家人，还嫌弃起来了？小时候你最爱吃妈做的排骨面了，这才到城里过了几年，就忘本了？」
我爸不愿和奶奶多争辩，起身叹了口气。
「妈，小时候没什么吃的，不在意这些。现在咱条件好了，想吃排骨再去买就行，何必搜搜抠抠省这点排骨肉。」说完，给奶奶拿了两千块钱。
奶奶收了钱，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晚上我就听见她在房间大声打电话。
「军子，你哥给了我两千块钱，等我回去拿给你，支援咱们成成娶媳妇。」
好家伙，住着我家的房子，我爸给的钱还没捂热，转脸就要去补贴二叔一家，我奶还真是偏心偏到没边了！
3
最近感冒猖獗，电视上中招的数字每天只增不减。
出门拿快递，我正在找刚从药店买回来的几盒口罩。
奶奶就说：「袅袅，要出门吧，奶给你拿口罩。」
说着她从阳台上提溜下一个架子，上面夹满了正在晾晒的口罩。
「喏，你自己选，都是洗干净的。」
看着一个个洗的包浆，还发毛了的口罩，我瞬间头大。
「奶奶，口罩是用来防止病毒入侵的，而且病毒是洗不掉的。现在外面感冒的这么严重，你戴这个口罩根本没用啊，我新买的几盒口罩呢？」
奶奶扯着嗓门。
「哎哟哟，怎么没用了啊，要我说，你们现在的人就是没吃过苦，吃苦可是福气，最厉害那会，我们一人一块口罩，也这么过来了，不还是没传染上吗？你买的那几盒，我得收着到时候带回去给成成用。」
她总是占我家的便宜，给二叔家送好处，我买的口罩，自己一个没用，凭什么给姜成！
我也顾不得尊不尊重了，冲着她喊。
「你这是吃苦吗？你这是抠门！是偏心！」
我妈闻声从里屋出来。
拉着奶奶苦口婆心。
「妈，口罩是防疫必需品，洗过了就没有防护作用了。再说一个口罩也值不了几个钱，咱家还没到用不起口罩的地步。」
「田玉芬，你这是说我不会过日子了？我吃了这么多年苦，还能没你明白的多？」
她叉着腰，喘着粗气。
「你说一个口罩值不了几个钱，那是因为钱都是我们家兵子挣的！你们娘俩整天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吃香的喝辣的，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让我兵子一个人累死累活，于心何忍啊！我就说城里的姑娘靠不住，当初就不该让兵子娶你……」
我妈被气得涨红了脸，可教养使然，她从不和奶奶大吵大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这样慢慢助长了奶奶嚣张的气焰。
但我可不是个软柿子，见不得我妈受委屈，冲着奶奶理论。
「奶奶，你说这话就不应该了吧。这房子还是我外公外婆给买的呢，要不是我妈，你能住上城里的大房子吗？我妈现在不上班是因为退休了，她的退休金比我爸一个月工资还高，你怎么能说家里的钱都是我爸挣的？」
老太婆一听这话，眼睛「咕噜」转了下就往地上躺。
「反天了反天了，死丫头敢跟祖宗犟嘴了！」
边说边拿出她的老年机打电话让我爸回家。
「兵子啊，家里出大事了啊，你家袅袅不得了，要撵我老婆子走哦，不孝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爸是个出了名的孝顺儿，不到十分钟就冲回了家里。
老太婆抱着我爸的腿大哭。
「兵子，我好心好意来城里帮你照顾袅袅，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啊。要是看不上我老婆子，我这就收拾东西走，去住桥洞，去垃圾厂住。」
说着，就欲起身。
我爸二话没说，指着我。
「袅袅，跟你奶道歉！」
4
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又没错，道什么歉？我这么大个人，哪里需要她照顾了？」
「她是你奶，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爸，我可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奶奶把我新买的口罩攒着要拿给姜成，把用过的口罩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给我们用，这偏心偏到老家了，你怎么不说？」
老爸一听这话，也惊了，转头又对着老太婆说：「妈，这口罩用完就得扔，上面都是细菌，看不见摸不着，洗也洗不干净。再说，一旦中招，人难受不说，住院打针吃药，那得花上千块，得不偿失，咱们何必省这几块钱口罩呢！」
可老太婆就是一根筋。
「我看你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给你家省钱，你反倒来说我！」
说完气鼓鼓的回房间，「轰隆」一声关上门，连饭也不吃了。
我妈见状，一言不发也进了卧室。
我爸急忙跟进去哄，哄完老太婆又来哄我妈。
「老婆，对不起，我妈在乡下生活惯了，这些毛病一时改不过来。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保证不这样了，你多担待点，反正她在咱家就住两个月。」
我妈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被哄好了。
经过此事，家里总算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可没到一个星期，又出了幺蛾子。
最近几天我妈总说自己身体又痒又红，我想着可能就是普通炎症。
陪着她去医院检查，可检查结果却令人心惊胆战。
HPV16呈强阳性！
这可把我妈吓坏了，她和我爸早就分房睡了，也不在外面上公共厕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会染上这个病毒。
直到这天我上卫生间，抽了好多张卫生纸都是皱巴巴湿乎乎的，觉得不太对劲。
我这人矫情，看着不平整不干净的纸我从来不用，抽出来的纸扔到一边。
但我妈怕浪费，她就自己用。
以前没在意，今天我仔细端详手里的纸，皱巴巴的像浸过水又晾干的。
仔细看上面还有泛黄的污渍，有点像豆腐渣。
凑近一闻，一股又骚又腥又臭的味道袭来。
熏得我当场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