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3)
“我们和新格拉纳达的人有矛盾。”
“你明白你的任务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吗,茨温格?能不能逼迫阿斯平沃尔让我们在他的铁路事业中分一杯羹,这将取决于你,如果在加利福尼亚发现黄金的消息属实,那么这将是有史以来最繁荣的事业之一,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有必要动武,那就动武吧。如果除了付钱给产权持有人,你还得贿赂政府,那就贿赂吧;但如果你买不下查格雷斯和波托韦洛[1]之间地峡大西洋沿岸的每一块地产,就别回来了。如果威廉在我们谈完之后仍然拒绝与我谈判,我们就看看我们尊敬的朋友怎么把铁轨建在空气上。”
威廉·阿斯平沃尔坐在办公桌后面,仔细地看着斯蒂芬斯日渐憔悴的身形,他消瘦了许多,步履缓慢,眼中也不再有热情的火花。
“我们谈论新格拉纳达的人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健康状况。医生让你出院了吗?”
“他们仍然坚持让我卧床休息,但我认为不活动比得肺炎更糟糕。事实上,自从我决定恢复正常生活后,我感觉好多了。我的体重增加了一些,烧也退了。昨天,我从新格拉纳达驻纽约领事那里得知,两天前,作为新格拉纳达全权公使的佩德罗·阿尔坎塔拉·埃兰将军抵达纽约。据领事向我透露,他的主要任务是交换新格拉纳达人在1846年与美国签署的条约的批准书,以确保巴拿马地峡的主权。此外,阿尔坎塔拉将军从他的政府那里得到确切的指示,要与我们正式确定跨地峡铁路的特许权。坏消息是,阿尔坎塔拉向领事透露,他们打算改变已商定的条款。”
阿斯平沃尔换了个坐姿。
“他们想要什么?”他不安地问道。
“分享铁路未来的利润。他们要求把10%的红利交给新格拉纳达政府。”
“这不可能,约翰!铁路也许确实有利可图,但不能给他们那么多钱。我要对那些已经出了钱的合伙人说什么呢?”
“我对领事也是这么说的,领事告诉我,他不知道部长能操纵到什么程度。”
阿斯平沃尔站起身来,开始在办公室里踱步,双手紧握在背后。他在窗前停了下来,好像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情况很复杂。我们很快就会得到批准,成立公司并在证券交易所上市。休斯上校准备带着鲍德温和35名助手去巴拿马明确规划路线,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范德比尔特准将已经在讨论通过尼加拉瓜开辟他自己的路线。乔治·劳威胁说,如果我不让他作为创始合伙人参与铁路事业,他就会加入。总之,我们必须抓紧行动。”
“我不知道范德比尔特的事,但我并不感到惊讶。这个老水手不想错过任何与航运有关的生意。但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紧急,最好的办法是与新格拉纳达的人谈判。我相信,作为放弃部分利润的交换,我们可以得到额外的好处。”
“问题还是时间,约翰。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了,一直有传言说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大量的金矿。你能想象如果传言成真,巴拿马的线路将变得多么重要吗?”
“我也听说了,但还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些消息,更不用说有谁能带回一盎司令人垂涎的黄金了。如果你愿意,我会去华盛顿与阿尔坎塔拉将军谈判,看看我们能取得什么成果。”
“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呢?”
“我向你保证,我已经好多了,工作对我有好处。我所需要的是一些参考性的条款,以便尽快达成协议。”
“很难确定,约翰。我们不可能估计出来新格拉纳达人想要的利润份额,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冒险是否真的会成功。此外,这个要求还有些天真,因为有许多方法可以限制企业的红利分配。即使我们将成为一家上市公司,接受审计,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将盈利用于新的投资或将其分配给董事作为对他们努力的回报。众所周知,董事代表原始股东,他们为企业贡献了最多的资金。如果让新格拉纳达政府燃起这种期望,我们马上就会置身于冲突之中,这将危及公司的稳定性。”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威廉·阿斯平沃尔坐着沉思,目光迷离。
“自从哥伦布发现美洲以来,地峡航线就一直很重要,在人类发明出比海运更有效的货物和人员运输方式之前,这条航线将一直如此重要。我们的政府非常清楚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通过1846年的条约,它确保了对这块土地的专属权利。我不知道我们计划中的铁路的命运如何:我们是否真的会修建这条铁路,这项事业是否会兴旺发达,以及这种兴旺发达会持续多少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条铁路线将始终保持其重要性。如果我们提议,他们将铁路线内的大片土地捐给我们,作为交换,我们可以给他们一定比例的红利,但这一比例远远低于他们的要求,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这很好,威廉。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霍兰德与阿斯平沃尔公司是美国最兴旺的航运公司了。我们愿意给他们多大比例的利润,要求多少土地呢?”
“不超过5%。至于土地,不少于10万英亩。”
“我明天就去华盛顿。”
斯蒂芬斯正要出门,就听到威廉在办公桌前说道:
“记住,你的健康是第一位的。”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知道他是真诚的。”约翰自言自语道,他摆摆手,不顾他的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担忧。
约翰·斯蒂芬斯一看到开门的人那张严峻而近乎漠然的脸,就知道与佩德罗·阿尔坎塔拉·埃兰将军谈判不会容易。
“下午好,阁下。谢谢你这么快就接见我。”
“请进,斯蒂芬斯先生,请坐。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作品。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我没有在旅馆房间里处理事务的习惯,我同意见你,那也是应比德拉克大使[2]的请求,他在波哥大期间,我与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否则,我不会这么快接见你,你知道,我是代表我国政府来这里的,我没有时间处理与赋予我的重要使命无关的事情。”
“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理由。”斯蒂芬斯想。但为了自己的使命,他决定配合一下。
“我向你保证,我理解,阁下,我祝你一切顺利,”斯蒂芬斯坐在将军对面的早餐小桌子上说道,“我们的请求也与你来华盛顿有关。”
“如果你指的是铁路合同,那个问题是我议程上的首要问题,”新格拉纳达公民严肃地警告道,“此外,只要我不向美国总统递交国书,我就不能代表我的国家发言。”
“他的态度是谈判策略的一部分,还是说这个人只是个白痴?”斯蒂芬斯问自己。
“我理解你必须遵守外交规则,阁下。但我认为,在完成必要手续的同时,我们可以就铁路特许权的条款达成一致,并在你被正式承认为新格拉纳达全权公使时准备好签字。我几乎不需要告诉你,我所代表的公司非常想争取时间。”
“对我来说,斯蒂芬斯先生,争取时间并不重要。有些人忘记了形式有时比内容更重要。试着不用杯子喝水,你就会明白我是对的。”阿尔坎塔拉将军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比喻感到满意。然后他继续说道:
“怕你不知道或忘记了,我曾有幸担任过新格拉纳达的总统,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说的完全正确,至少在外交界是如此。此外,亲爱的先生,没有正式的手续,国家是无法运作的。”
“我同意,阁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代表铁路公司请你非正式地过目一下特许权文件,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上面‘正式’签字了。”
阿尔坎塔拉将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看来你作为作家并没有完全摆脱律师背景。但是,我不能也不应该在没有‘正式确定’我在这个国家的全权公使身份之前就与铁路公司进行谈判。之后,我将处理《马利亚里诺—比德拉克条约》的‘正式化’问题,然后我就可以与你会面,商讨铁路特许权的最终细节。我的朋友,这需要多长时间,将取决于贵国政府的行动有多迅速。”
斯蒂芬斯沮丧地站了起来,向将军伸出了手。
“我希望耽搁的时间不会太长,阁下。在我们再次开会‘正式确定’我们的协议之前,我会确保完成所有的‘手续’。”斯蒂芬斯故意玩弄大使的游戏,每次重复时都强调“正式”一词。
“为了让我们相互理解,斯蒂芬斯先生,你能告诉我巴拿马铁路公司——我想它叫巴拿马铁路公司,是不是——已经履行了根据纽约州法律被承认为有效公司所必需的所有‘手续’?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知道,直到几天前,公司成立的决议流程还卡在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那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3]斯蒂芬斯暗自想道。
“这些都是简单的程序,阁下,不重要的‘手续’。”
“那么我希望,当我们再次见面时,这些都井井有条的,也就是说,‘正式化’了。”
会谈两周后,佩德罗·阿尔坎塔拉·埃兰将军向詹姆斯·波尔克总统递交了他作为新格拉纳达全权公使的国书。在门罗主义的指导下,美国保证了其在地峡的霸权,并保护了新格拉纳达在跨地峡航线上的主权。
1848年初秋,阿尔坎塔拉将军在M街的官邸接见了巴拿马铁路公司总裁。与第一次会谈相比,这一次新格拉纳达代表的态度更加友好和开放。“我亲爱的朋友,我们现在可以毫无障碍地进行谈判了。你已经正式注册了公司,我现在可以作为我国的官方代表行事了。”阿尔坎塔拉在坚持要斯蒂芬斯与他共进午餐之前说道。
当天下午,在精致的食物和美酒中,两人顺利达成了最终协议,特许权合同于三天后在华盛顿签署。从本质上讲,唯一的修改是,作为3%利润的交换,政府授予公司在铁路沿线任何地方(包括终点站)选择250英亩土地的权利。
此时,在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但尚未在东海岸居民中流行开来。阿斯平沃尔更加谨慎但同样充满热情地继续推动铁路项目,当他拿到特许权合同后,他敲定了派遣休斯上校及其团队前往巴拿马的安排。他还安排“加利福尼亚”号立即驶往旧金山,并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正式注册了新公司,以修建巴拿马铁路。
注释
[1]波托韦洛(Portobelo),意为“美丽港口”,位于巴拿马地峡的北部,加勒比海西南部。
[2]本杰明·奥尔登·比德拉克(Benjamin Alden Bidlack,1804年9月8日—1849年2月6日),美国政治家、外交官和律师,曾担任美国众议院议员,后来被任命为新格拉纳达临时代办。在新格拉纳达任职期间,他谈判达成了一项后来被称为《马利亚里诺—比德拉克条约》的协议。该条约是19世纪美国应拉丁美洲国家要求承诺捍卫该国主权的唯一例子。该协议为巴拿马运河的建设铺平了道路。
[3]原句意为“为羊毛而来,被剃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