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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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困山庄,药师释六境;游鬼雾,名客访九藏

嘎吱……嘎吱……嘎吱……

几个带伤的护院,勉力将盛放着书卷的箱子从坍塌、烧焦的屋子里拽出,李易就被搀扶着过去清点。

“本来也就三十多部,如今损毁了大半。完整的书卷、连同《生经》在内,还有十一部,又有七部是略有缺损,花费些功夫能补全。剩下二十多部残缺的就太厉害了,每一卷都有缺页,每一页被烧损。”

李易难掩失落。

这些本是他凝聚书签的资粮,《众建传记》固然玄妙便捷,但没有书签,就是只能看,无法运用!

“十一部完整的,最多凝十一道书签,但实际数目还达不到。其实,书卷的损毁本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山庄外藏着危险,负责采买的袁刚营一行人已然身陨,新书无从获得,短时间内,能调动、运用的书签十分有限。”

先前他碍于经验主义和认知障,基于狮虎拳的经验,以为五类技能都是一换一,每种技能只需消耗一道书签,没想到临到当头,光“神魂出窍”一项便足足耗了三道!

虽说此术非同一般,扭转危局、力挽狂澜,但算上用以鉴证生平的两道,李易存下来的七道书签,转眼只剩下两道。

“局势不明,山庄损毁,除神魂出窍,得再准备个后手底牌。”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秦华传》的道之一项上。

“‘神魂出窍’为术,效果出众,都消耗了三道书签,这‘仙家残音’为道,沾上了仙字,威力定然更大,消耗估计更多,两道书签肯定是不够的。这也算给我提了醒,得多多搜集书卷,多攒书签,不可随意浪费,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建传,也不能什么技能都学,得有侧重、会取舍……”

“郎君,能找到的全都在这了,其他的不是烧毁,就是压在砖木之下。”李惯从旁走来,小心告知,满脸敬佩:“得等人手有了空缺,才能继续挖掘。”

如此等险境,少主尚不忘学问书,加上还有过目不忘、见之则会的能耐,将来定是文武双全,可……怎么就那么短命呢?

李易不知他心思,摇头道:“庄子处处皆有损毁,能分出人手帮我找书已是满足,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这话不是客套,在这场波及整个山庄的灾难中,书房藏书的损失还算小的,其余如粮仓、药房、柴房、马厩等皆毁于一旦,连地窖都塌了一大半,庄边的农田、猪栏、鸡笼亦受了破坏,庄稼毁了大半,牲畜死的死、跑的跑。

深山之中,比起金银流失物资的损毁才更为要命!

但比之更甚的,是人员死伤与大阵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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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各人各司其职,方可运转,如今被袁……被邪魔操弄,死伤大半!死去的日后得有所抚恤,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伤患和人手短缺,但药材又不够用,而且……”

庄子里的大管事武旗,正与武灵说着情况,他左手带伤,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却还强打精神汇报情况。

武灵眉头紧锁,最后打断道:“给我个数,死伤多少,还剩多少?”

武旗赶紧道:“死了十九人,伤了二十二,其中重伤九人,无恙者十七,但还有三人受了惊吓,战战兢兢,宛如离魂。”

武灵又道:“有战力的护卫还有几人?”

“十三人。”

武灵干脆道:“除四人作庄中巡查,两人留作备用,余下七人全去护持去疾。”

“喏!”武旗毫无异议,“属下这就去安排轮换休作,以防疏漏。”

武灵点点头。

就在这时。

“武君,这是怎么回事?”

迅疾如影的洞庆子快步进来,转眼就到了武灵跟前。

“道长!”武灵一见,面露喜色,“你来的正好!正有事要求助道长!”

他不等洞庆子询问,就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李易神魂出窍力挽狂澜的部分,只说是自家主母留下的后手,但已然用尽。

“希望道长能看在两边交情的份上,留下来护持我家郎君几日。”武灵语气诚恳:“吾等当尽快联系外界,寻找援军,事后还有酬谢。”

洞庆子游目四望后,问道:“你说山中有人被鬼纵之法所侵后,来杀人放火?”

武灵点头:“正是。”

“可看出幕后人的真实目的了?”道人面露沉思之色,“鬼纵之法,是放纵人之六贼之欲,却又以线牵之,遥遥掌控,一般都是有所图谋。”

武灵犹豫了一下,道:“我看目的有二,一是放火破坏庄中大阵,几处枢纽皆有损毁,其二……怕是奔着我家郎君来的。”

“那真就是一个目的,破阵是为了更好捉人!”洞庆子看了李易一眼,“残魂觉醒、寂身复苏,这等资质最是吸引鬼魅异类,一旦被其夺舍化形、占据了肉身,可抵几十年苦功,除此之外,还有人是觊觎他游魂入冥那些年的记忆……也罢!”

他大袖一摆,道:“为杜绝隐患,贫道在此坐镇三日。武君,你速速安排人手,外出寻得助力吧!”

“多谢道长!”武灵大喜,也不耽搁,就招来武旗,将两个留作备用的护院安排着外出求援。他也知方经过一场纷乱,怕是还有人藏在暗处觊觎,没有立刻让两人上路,而是在次日早晨与第三日的早间,分别派出二人。

可直到洞庆子坐镇的第三天傍晚,莫说援军,两个护院带走的信鸽都不曾归来。

反而是庄外山林,为蒙蒙白雾笼罩。

“我特意吩咐过他们,不管走没走出山,找没找到人,六个时辰后都要将信鸽放出,告知山中情况,现在来看,都出事了。”

坐在简单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武灵表情凝重。

武旗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阿郎,庄里的食材越来越少了,又有许多损毁,地窖挖掘因缺乏人手也不顺利,以当前的消耗速度,最多再撑九日!几个重伤员持续恶化,药石难镇,还有细瘟要起的征兆……”

“祸不单行啊!”武灵叹了口气,“安排人手去周围田地中再找粮食,但不要远离,防止意外……”

“找了。”武旗苦笑道:“去了四人,眨眼功夫都不见了。这两日山中起雾,越发诡异,处处透着古怪!”

“那先缓缓,任何人不得贸然出庄,再安排人在高处观望。”武灵揉了揉额头,“大阵虽有损伤,但依旧运转。若是吃食实在不够,就每人减减口粮,多拖几日,以待变化。”

说着说着,他恍然警觉,如此局面,自己等人岂不是被困在庄子里了?

得想法子和外界联系啊!

一念至此,他问道:“洞庆子道长那边如何了?这几日焦头烂额,都没顾上他那边。今日是他坐镇的第三日了,若他走了,局面更加复杂。”

武旗面色古怪的道:“道长这几日与郎君谈玄论道,看着很是投机,不曾提起离去之事。”

武灵闻言先是诧异,随即恍然:“以郎君的天赋资质,即便瞒着神魂之事,也定会被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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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长所言,人身蕴气,气与神合,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岂非就对应了三魂中的天魂与地魂?”

屋舍之内,一脸亏虚的李易正与洞庆子交谈着。

道人抬手抚须,赞赏点头道:“所谓‘阳气轻生,浊阴重降’,本是人身循环往复、生老病死之根本,魂若人之神,杂糅阳气则可触气运之玄机,谓之天魂;杂糅浊阴则触及善恶之多寡,谓之地魂,本就是修行之要,常人难以理清。”

洞庆子娓娓道来,最后道:“郎君悟性甚佳,若能领悟传承之所存,把握自身之意,明悟自身,从此三魂合一,就算肉身有瑕,亦可长存,毕竟吾辈修行,不在身,而在神!”

之前他与李易交谈,处处点到为止,面对追问亦只是推脱告辞,与今大不相同。实是三日中,李易往往一两句话就直指要意,与其不谋而合,宛如同道知己,几次更令洞庆子差点高呼“吾道不孤也”。

如此一来几次,他便觉得面前这位郎君,越发顺眼,与自家道统甚是相合,只可惜命途多舛、先天体弱。

李易倒是会抓住机会,见洞庆子心情不错,也不客气,就道:“正要请教道长,这修行之路是如何划分的,三魂合一在其中又处于什么位置?”

洞庆子思忖片刻,道:“以你的根骨、命格,若要修行,有诸多风险,但悟性甚高,能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将来难免会接触这些,贫道若不与你说清楚,让你被他人诓骗,走上歧路,反是罪过,如今你既问起,索性就告知于你吧。”

李易喜道:“请老师赐教!”

“算不得!”洞庆子摆摆手,“贫道分属药宗分支,不能胡乱收徒,况且以你的命格、天赋,贫道这点道行,如何做你老师?无非是个引路人罢了。”

他也不再多言,话锋一转:“修行之道,在乎于神,也根植于身,神者性也,身者命也,故修身养命以壮神,自入门至大成,可分六步,一曰‘心斋’,二曰‘定命’,三曰‘存神’,四曰‘养丹’,五曰‘蕴婴’,六曰‘归墟’。”

李易便收起心思,仔细听着、记着,但听着听着,不由觉得耳熟,就道此世的修行法门该是四平八稳,无甚特殊。

“……我道行有限,高深境界只听过,并无心得,好在你不曾修行,也不用触及高深境界,”洞庆子说了一圈,理清脉络,就又回到最初,“说说这第一境心斋吧。这心斋,又被称作六贼心斋。”

李易压下诸多疑问,还是听着。

“心者,身之主也,人之神也;斋者,戒洁也,舍也。所谓心斋,便是摒除杂念,虚静纯一,然后化心为舍,内养六贼,凝神念,外物不滞于心,神念干涉于外,自此超凡。”

听到此处,李易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将心做一屋,扫清尘埃,凝结神念,以神念干涉外界,施展道术?”

洞庆子回道:“心是容器,承载神念,真正凝聚念头的,是降服和炼化六贼的过程。”

李易跟着又问:“如何降服、炼化?”

洞庆子笑道:“此乃各家宗门的传承所在,降服、炼化之法各不相同,有的将六贼化作鬼类,养在心中;有的让六贼融为一体,六识合一;有的将六贼凝成六种道术,寄于符箓。各有妙用,言之无穷。”

李易听到这,知道是得不到具体的炼化法子了,但还是好奇问道:“道长的宗门是如何降炼的?”

“贫道出自药宗,自是将六贼炼做六种心丹,藏于心斋。”洞庆子也不隐瞒,直言相告:“此为‘六贼心丹法’,脱胎自药宗主脉的‘八方杏木寄心镇龙法’,讲究幻丹种心、术法为用……”

听着听着,李易忽的问起:“道长,你之前说能魂游天地,可是靠着这六贼心丹法?”

洞庆子摇头道:“神魂出窍,乃是第三境存神才会涉猎,郎君如今问起,还太早了。”

李易心中一凛,暗道:这降服、炼化六贼的法门,显然才是真正的超凡筑基路径,自己直接神魂出窍,不仅根基不稳,还属于抄答案,不明解题过程、没有理论基础,因此相关的记忆、经验残缺模糊。日后想要走的远,最好是回过头,查漏补缺、补全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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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踏踏踏——

庄外,雾气之中忽有脚步声传来。

门边,负责警戒的家丁登时紧张起来。

其中一人抽开侧门窥孔,向外张望,见两人两马的身影在雾中逐渐清晰,却是一男一女,各自牵着马。

男的穿一身圆领袍,四十多岁,国字脸,留一抹八字胡;女的一身紧身劲装,剑眉杏目,俊俏且英气逼人,个头不低,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那男的察觉到门后动静,停下步子,拿缰绳拱手道:“在下徐正名,因与同伴在山中迷途,错过了投宿之时,想在贵宝地借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