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前水花四溅，叶凌辰不由眨眼，身子也微微向后躲。然而，他手下力道不减，依然死死按住对方。
学塾内这方荷塘不过及腰，本无危险。可叶凌辰直将同窗的脑袋压到淤泥里，半点生机都不留。如此手段，围观众人一时竟都吓傻了。
不过几息，水下那人挣扎就逐渐乏力。眼看着水花渐小，才有人如梦初醒，却也不敢下水去救人，而是往屋里跑。
“先生，先生！叶凌辰杀人了！他疯了！”
叶凌辰听见，才松了手。可身下人已经没了动作，静静的伏在水中。
他抬头，却没看见先生，而是长姐叶琳霜。
叶琳霜年近三十，又身子骨不好，早早显出老态。只是岁月难败美人。即使如此，叶琳霜仍有年少时倾城之姿。
“你为什么杀人？”叶琳霜问。
见了长姐，叶凌辰才陡然生出几分无措。
“他还活着。”叶凌辰说。
叶琳霜言语中带了怒气：“那是他运气好。你就是要取人性命的，为什么！”
叶凌辰先看长姐的腿。即使隔着衣物，也能看见那是一双干瘦萎缩的腿。美人残疾，实乃憾事，惹人怜惜，却也徒生诸多恶意。
那同窗不过去他家里一趟，遇见长姐说上两句话，就生出倾慕之情。他畏惧人情，不敢堂堂正正求娶也罢了，谁知背地里竟说些污言秽语。
“叶凌辰长姐那等绝色，腿坏了怕什么。到现在都嫁不出去，只怕是**跟着一起不顶用了。那就没滋味了，不能要的。”
思及此，叶凌辰仍是满腔怒火，恨不得再把那人按到水里，直到真的咽气。可这样的原因，怎么能对人讲起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父亲问，母亲问，二哥问，可他都不能答。他恨啊！那种恨，好像从骨子里长出来，越发旺盛，又凝结成了什么。
叶凌辰抬头，面色沉静，说：“我见过你。”
叶琳霜闻言，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她脚步轻快，绕着叶凌辰转了一圈，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那狗东西的血脉也是神奇，一千年里子子孙孙无数，竟都至纯至善，只出了这一个狠人。
叶凌辰微微低头，看见一冰肌玉骨的女童，正是叶琳霜幻化而成。或者应该说，叶琳霜才是这女童幻化。
“你想做什么？”叶凌辰问。
“让我想想，”女童天真烂漫，“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叶家灭门那晚呢？”
“呀，看来没必要了。”女童笑着看叶凌辰阴沉着脸。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凌辰勉强保持理智。
女童转身一跃，幻化为一鹿形。那鹿形通体犹如冰雕，头上无角，睁眼红眸十分妖异。
“我叫花娥，乃是仙兽，被你祖上封印在后世子孙的血脉中。现在得以重见天日，我愿帮你达成心愿，只要最后你能放我自由。”说完，鹿形靠近叶凌辰，更是伸头过来撒娇。
叶凌辰伸手抚摸，掌心冰凉，问：“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什么？”鹿形昂首。
等听到叶凌辰的答案，鹿形跃起，幻化成一绝色少女。
“必如你所愿。”
叶凌辰从幻境中醒来，四周漆黑，全身乏力。他竭尽全力，也只是稍稍抬起手，而后又重重的摔下。
梓菱在马车外面，听见动静探身进来。她托起叶凌辰的头，取出一瓶药液给他喂下。那是一瓶上品灵丹，还是逸风当初从上界带下来的，能肉白骨。
叶凌辰饮下，先是觉得暖洋洋的，然后烫伤的喉咙、食道等地方奇痒无比。那滋味并不好受，可对叶凌辰来说不过尔尔。
梓菱见他如此泰然，暗自惊叹：此药效极佳，滋味定然不好受，这少年竟能承受。
“你是谁？”叶凌辰声音嘶哑。
“受逸风所托照顾你，你叫我菱姨好了。”梓菱答道。
“逸风还活着吗？”叶凌辰问。
梓菱答道：“谁知道呢。”
按照主子吩咐，梓菱只管接到叶凌辰，然后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管逸风有没有来，梓菱都回去复命。
可昨日，逸风略微低头，说：“求梓菱姑娘……”
只一个“求”字，竟让她心头颤动，顾不得其他。
“菱姨，我们去哪啊？”车厢内叶凌辰问道。
“琼山。”赶车的梓菱苦笑，明白此行就是一条不归路。
二人日夜兼程，足足有七日，才到涛岗城外。
“去吧。”梓菱解开缰绳，一扬鞭。两只天翼马扬蹄远走，就此自由了。
叶凌辰刚下车，凭着直觉转身，就看见远处琼山直插云霄，有紫气萦绕，看不真切。
像他这样的下界凡人，只在小说里听说过琼山。据说，琼山是下界到上界的唯一途径，小说里的主角们也都是从这里开始自己的修仙路。
扔下马车，二人往城门口走去。
还未走近，叶凌辰就看见城墙上贴着通缉令，上面正是自己。他心中暗叫不好，当即低头，转身就要走。
而一旁的梓菱乃是修炼之人，眼力更好，自然是早看见了通缉令。但她却一把抓住了叶凌辰，不让对方走。
“涛岗归上界管，下界的通缉令是没用的。”梓菱带了几分急迫，“快随我进城。”
看她这样，叶凌辰心中疑虑更深，使出一身蛮劲，竟挣脱了梓菱。
“造孽的。”梓菱暗骂。
梓菱挥手，灵力引着丝带从袖中飞出，直接捆住了叶凌辰。
“你既然想抓我，前些日子为什么不动手？”叶凌辰问。
梓菱叹了口气，面带疲惫。叶凌辰疑心深重，讲什么都不会信的，还是别白费口舌了。她撸起衣袖，只能硬拖着叶凌辰进城。
梓菱虽然修炼，但修为不高，到底又是个女儿家。看着不远的距离，可等到了城门口她还是累得直喘。
涛岗城门口只有一个守卫，赤手空拳，未穿甲胄。他看见梓菱硬拖着一人，只当司空见惯。
“有规矩，这样的人涛岗是不能收的。”守卫提醒。
梓菱把叶凌辰拉到身前。守卫看清叶凌辰的脸，心生疑惑，也就问出来了。
“他啊，赏银不少呢，你怎么不送到衙门去呢？”
“你莫管。”梓菱说。
梓菱耐下性子，柔声劝道：“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要想害你，这些天带着你逃什么……”
叶凌辰对她的话是半句也不信，但神识海中突然响起孩童声音，是花娥。
“主人，你跟她进去吧。”
对花娥，叶凌辰也不完全信任，还在犹豫。
“主人，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凌辰这才点头。
梓菱给叶凌辰解开，看他站稳后没有其他动作，才稍稍放心。
守卫手上是通灵宝仪，翠竹模样，共三截。每截镶嵌一颗珍珠。他抓住翠竹一端，另一端递给叶凌辰。
“拿着，闭眼呼吸。”守卫吩咐。
叶凌辰照做。
随着守卫在掌心运起灵力，叶凌辰只觉得手上冷热交替。几息过后，三颗珍珠依次亮起，光芒越盛。守卫想要松开，却发现手已经吸在翠竹上。而他的灵力正从掌心，不受控制的被吸出，然后通过翠竹涌进叶凌辰体内。
终于，通灵宝仪承受不住逐渐加大的灵力，珍珠上裂出细纹。灵力传输的通道损坏，守卫可以松手了。
叶凌辰睁眼，就看见守卫面带惊恐。
原来，通过通灵宝仪，将灵力注入普通人体内，便可看出这人是否适合修炼。普通人能接受的灵力越快、越多，越适合修炼，亮起的珍珠也越多。一颗是下品灵骨，两颗是中品灵骨，三颗是上品灵骨。
而像叶凌辰这样，将通灵宝仪撑爆的，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灵骨。
梓菱在一旁看着，只知道叶凌辰天赋异禀，一时间也没想到天灵骨。
守卫腰上系着黑、紫、白三色的带子，其中以黑色最多，白色只有寥寥几根。
“给他系上就能进城了。”守卫给梓菱一根白带子，“姑娘好福气，要发了。若是还没谈好，我可以帮你问问价。”
梓菱闻言，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守卫，说：“烦请替我保密几日。”
守卫并不收，只是笑：“这钱烫手，拿不得。”
进了城，叶凌辰要去解手腕上的白带子。然而刚碰到，白带子就窜出一股强劲的电流。叶凌辰一个踉跄，就跪倒在地。
他抬头看梓菱，面带不解。
“下界凡人想要修炼，必得舍弃一切。”梓菱面带不忍，“前路艰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凡人是无法私上琼山的，需要先得仙宗推举。涛岗城内众人系着黑、紫的带子，那是他们的价签。叶凌辰也是商品，只不过最值钱罢了。
“想要修炼，就得先将自己的所有都许出去。若有幸的仙宗赏识，才有机会修炼。”梓菱解释。
小说里只讲了主角得到无上的力量和权势，如何的肆意潇洒，却不想现实里有这般屈辱。
“无所谓。”叶凌辰站起身，眼神坚定。他心思灵敏，刚才已经猜到几分了。但只要能修炼，只要有机会报仇，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