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样刊
吭哧吭哧！
绿皮火车行驶着。
硬卧厢里，有人睡大觉，有人互相攀谈着。
不过在得知顾明和付城就是县剧团的两个小成员后，在疑惑的目光中，两人倒是变得清净了起来。
毕竟这年头想做硬卧，要么是年纪大，要么得托关系。
大部分有资格坐的，也会买个硬座，这样中间的差价就能省下来装自个腰包了。
这趟火车也不是直接前往浙省的，而是先得到春城进行中转，再往杭城去。
至于想直接坐到温州，完全没可能，那地方还没建火车站呢，甚至都不算省辖市，而是由温州地区管辖，70年之前叫温州专区。
这一中转，可就遭老罪了。
到春城就得十个小时，再从春城坐到杭城，至少40小时起步，铁打的臀都难顶住。
何况两人走得匆忙，除了换洗衣物，嘛玩意儿都没带。
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的付城，汇报起打听来的情报：“咱们到了春城，会在火车站停靠一个小时，趁这功夫咱们还能出去买点吃食带着。”
“不用，我出发之前给一熟人打过电话，到时候他会在春城站等咱们，带的有东西。”顾明说道。
他口中所说的熟人，便是《长春》杂志的编辑赵俊生。
后者之前特意来剧团给他留了杂志社的座机号，这回刚好派上用场。
付城愣了下，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得，我早该猜到你有门路。”
对方这一路上不慌不忙的，显然是心里有底气。
从这点来看，自己跟顾明比起来，真是特么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但转念再想想，若不是因为顾明，他也摊不上这次的好差事，只要两人平平安安回去，他就能混上县剧团的编制。
说明啥？
自己加上编制，都只是剧团留下顾明的一个添头。
所以从出发时，他就明白自己此行的身份，保姆兼保镖，在对方不跑路的前提下，一切唯顾明马首是瞻。
两人在铺子上眯了好一会儿，中途又醒又睡的，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差。
好不容易捱到了春城。
当列车门打开的那一刻，新鲜空气随着风吹到顾明脸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是自由的……
咳咳！
尼玛，刚下车就是一串老烟枪点上了。
眼瞅付城也要加入这个行列，顾明招呼道：“先到出站口找着我那朋友，缓缓再抽。”
付城闻言收起火柴和大生产，跟上了前者的步伐。
到了出站口，都不用顾明找，一个大大的写有顾明的木牌子就竖着，牌子旁站着的就是赵俊生。
“赵编辑，太麻烦你了，还得专程为我跑这一趟。”顾明上前握住赵俊生的手摇了摇，说道。
“不麻烦，本来杂志社离火车站就没多远。”
赵俊生笑了笑，他巴不得顾明能多用上自己呢，之前专门留下联系方式，不就是这个初衷么。
说着，他提溜起地上的木桶：“春发合饭庄你还记得吧，我让厨师打包了几个菜放里面了，应该能保温个一两天。”
哎呦，这诚意就大了。
为了打包个饭菜，还特意整个木桶。
即便顾明知道对方是在献殷勤，但也确实心里生出一片暖意。
甭管人家目的是什么，至少事情是踏踏实实给办了，还办得相当漂亮。
“你这整得太隆重了，多少钱我给你。”
顾明从内兜里掏出碎布包裹，正准备拿钱，硬是被对方给拦下。
“朋友之间不谈这个……”
“没这说法，越是朋友帐越得算明白，你要是不收，这我可不好意思要。”
“你要真诚心给，不如给我篇稿子，到时候我从稿费里扣。”
赵俊生说完就后悔了，自己的意图有点过于昭彰，万一人觉得功利心太重，反而会起到负面效果。
“成啊，就算你不提，我也要给，不过得等一段，暂时有点思路可不多。”顾明一口应了下来。
反正为了持续洗白自己的收入，作家这个身份他还是要维持下去的，稿子给谁不是给。
“这个不慌，你有思路慢慢来就行。”赵俊生嘴角咧开，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顾明也算是发现了，这家伙是有点心计，但全写脸上了。
他依旧把碎布包裹打开：“钱多少，该给还得给，你这样整以后我都不敢让你帮忙了。”
赵俊生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个数字，然后拿出了一本杂志：“这是我们杂志复刊号的样刊，本来是要给你寄过去，我琢磨着直接给你带过来得了，一星期后发行。”
顾明先数出钱递过去，再接过了杂志样刊。
上面有着《长春》两个大大的字样，翻开后，头一篇居然就是自己的《棋王》。
要知道这一期复刊号，有上百位作者的文章在上面，自己排在首位，这是多大的荣耀？
“感谢你们杂志社这么瞧得起我这个文艺界新人，这份殊荣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了。”顾明咂嘴道。
“这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本来内部对于把你的《棋王》排在前面，还是很有争议，但你的那首《一代人》发表后，就再没有异议了。”赵俊生笑道。
顾明郑重地将样刊给收好，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说道：“这样刊还有没有多余的？能帮我寄给一个朋友一份么？”
“当然可以，你把地址给我，我回头给寄过去。”
赵俊生满口应下，别人或许没有富余，但顾明提出来那肯定有。
要知道杂志社的人不知道有多眼馋《长春日报》暴增的销量，就指望能通过顾明的《棋王》来复刻呢。
尽管改革开放还没有正式提出来，可对于经济的渴望，却是早已浮现出来了。
“谢了啊。”
顾明写了份地址过去。
赵俊生看着上面熟悉的居民区位置，眼角抽动两下。
这家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跟这里面的人都有联系了？
收好纸条，赵俊生才摆摆手：“你们快回车上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车了。”
“好。”
顾明顿了顿，念及对方忙前忙后的折腾，打算给个念想，“我下本可能写个长篇小说，你回去问问你们杂志社收不收，不收的话，我再琢磨个其他的。”
他也不等赵俊生回答，拍拍对方的肩膀就挥手告别了。
付城则是极有眼力见地拎起木桶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