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药效退去，李弘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看到坐在一旁翻账本的李金琪，分外诧异，“爹，你怎么在这？馨儿呢？”
“你服食的药和酒中的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致幻的毒物，你不仅打晕了馨儿，还伤了自己，要不是爹到寝殿来看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唐冰的话，李金琪就气不打一处来，“滚下来跪着！”
李弘掀开被子，刚跪在地上，就感觉手腕有点疼，撩起袖子一看，左臂上缠着纱布，上边还有血迹。
“馨儿有没有事？”
“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两人同时开口。
李弘低下头，解释道，“我和馨儿商量好了，只认灵识不要孩子。”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到底在避讳什么！”
火冒三丈的李金琪拿过一本账册砸到李弘身上，怒道，“下次再敢自作主张，扒了你的皮！”
李弘将账册拾起，跪行到李金琪脚边，将账册放回桌上，“馨儿怎么样。”
“她又没吃药，能有什么事，你在这跪够两个时辰，我就在这监督你。”
李金琪说完，放下账册走出内殿，李弘正猜测他出去做什么，李金琪就拎着一根拇指粗细的藤条闯入他的视线。
“还敢自残，上衣脱了，五十藤条给你个警告。”李金琪话音落下，李弘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大红的寝衣整齐叠放在一边，李金琪看着手臂上缠着纱布的李弘，扬起藤条抽了下去。
半个多月没挨打，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发出呼痛声，李金琪用藤条点了点他的后背，“跪好，背挺直，疼了可以哭，不许叫唤。”
随后的几下都打在一处，李弘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却不受控制往下流。
李金琪力道很重，三十几下后，李弘后背已经惨不忍睹，不少地方破皮流血，李金琪让他缓了一阵，而后将他按在地上，抽打腿部。
打完后，李金琪矫正李弘的跪姿，坐回太师椅上翻看水月山庄的账册。
两刻钟左右，李金琪看了眼面色苍白泪影婆娑的李弘，还是不忍心，拿了药给他抹上，“大过年的，非要找打，你以为爹想打你。”
李弘没有说话，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谁料两种药混在一起有毒，偏偏李金琪还进殿来看，白白挨了顿打。
无聊至极的李弘顺手拿过桌上的账册，看到熟悉的庞大数额，简单翻过便放回原处。
“李渐离和芸儿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话说完，李弘就感觉背后抹药的手顿住。
“怎么会这样想？”李金琪又拿了瓶冰肌玉露，将冰凉的液体均匀涂抹在李弘伤处。
“嘶！”
李弘条件性躲开，偏过头看着李金琪，眼神淡漠，面无表情。
李金琪用力将李弘拽住，“玉兰婷罚你五十藤条惩戒，爹爹让你跪两个时辰。”
抹完药，李金琪将药瓶收起，见李弘下颚隐隐有水光，不忍心再罚他，向他伸出手，“起来吧，侧着睡，别压到伤口。”
确定李金琪没有逗他玩，李弘才借助李金琪的手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膝盖疼腿也酸。
“馨儿呢？”
“她在偏殿和芸儿他们聊天。”
“我有些困，先休息了。”
“睡吧，现在还早，晚些时候爹爹带你去宫外逛街。”
李金琪扶着李弘走到床边，待他穿上睡服才为他盖上被子。
许是真的困，李弘的脑袋接触到枕头就睡了过去，李金琪守了他片刻才离开。
李金琪关上店门，以李芸为首的皇嗣和王嗣都凑了上来。
李芸焦急道，“爹爹，大哥怎么了？今天他大婚，你为什么罚他？”
“等他醒了你自己去问。”李金琪说完快步离开，留下一群小辈面面相觑。
偏殿内，玉兰婷也在盘问楚馨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尊，少主掀了盖头就去了外殿，他没有说话，只是喝茶，我换好睡服去找他，想替他宽衣，少主不许我碰。”
楚馨咬着下唇，她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女，李弘要是不喜欢她，何必娶了她又冷落她，这事要是传出去，楚家的脸面何存。
“他以前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对这方面比较忌讳，他服食了一种压制情欲的药，和唐冰开的催情药相护抵制，致使他产生幻象，他打晕了你没能控制住自己，用殿内削水果的匕首刺穿手臂才找回理智。”
看着惊愕的楚馨，玉兰婷补充道，“弘儿心里有你。”
楚馨一脸惊慌地站了起来，“少主有没有大碍！”
“他没事，你好生歇着，本尊和君上给你讨公道了。”玉兰婷对楚馨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少主不是故意的，天尊不要罚他。”楚馨面露担忧，被刺穿手臂铁定很疼，李弘还受了两位国君的罚，该有多难受。
玉兰婷轻拍楚馨手背，安慰道，“弘儿睡下了，你先休息一会，君上夜里带你们去逛街，等他晚上回来再同你圆房。”
楚馨没想到玉兰婷会这样说，一抹红晕在脸上浮现。
“这孩子，害什么羞，早点生个小孩，娘亲会保障你和弘儿的婚姻。”
楚馨的脸更红了。
“玉兰婷！”
殿门推开，向映月闯了进来，见到一身睡服的楚馨，止住了脚步，“玉兰婷，我有话给你说。”
“馨儿先休息，以后你随着弘儿称呼。”玉兰婷说完，跟随向映月离开。
玉兰婷离开，楚馨再也坐不住，在衣橱里选了一套红色华服穿上，快步赶往正殿。
踏出昭阳殿，玉兰婷抽出被向映月拽着的手，“说，什么事！”
“李弘没事了，我们去逛街。”向映月又牵住玉兰婷的手，不仅如此，还将她拦腰抱起。
“都老夫老妻了，这么腻歪不嫌害臊！”玉兰婷嗔怪道。
“你和林金奕在一起时可不是这样说。”
向映月稳稳抱着玉兰婷，还没享受够二人世界，麟恪和玉兰初言就在不远处倚墙而立，两人嘴边还挂有笑意，显然是等候多时。
“爹爹，娘亲，带我们一起。”麟恪说完招了招手，向映月才发现后边还有玉兰汐，不禁头大。
真烦人啊！
“走吧，一起。”玉兰婷将几个小孩揽在怀里。
时辰渐晚，行走在春熙街的玉兰婷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李金琪一家和林金奕，顿时，玉兰婷松开了向映月，奔向手拿糖人的林金奕。
“爹，在娘亲心里你永远比不过林爹爹。”麟恪挽住向映月的手臂，笑道，“我和娘亲长得最像，要不要扮成女孩子陪你逛街。”
“去去去，要你提醒。”
“娘亲。”李弘和李芸给玉兰婷行了一礼，又将目光对准向映月，“舅舅。”
楚馨也腼腆的唤了娘亲和舅舅，李渐离只能生分的称呼天尊和帝君。
玉兰婷和林金奕手牵手向远方而去，向映月气急败坏地追寻，麟恪扬言要去永晨街吃烧烤，领着玉兰汐和玉兰初言在人山人海中穿梭。
“依依，你带芸儿和渐离去琳琅满目取新年礼物，我和弘儿有话要说。”李金琪言罢，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去买点喜欢的东西，馨儿也去。”
“金琪，弘儿知错了，你不要再打他。”苏依依不久前看到了昭阳殿里拿出的血衣，李弘挨了五十藤条，那睡服上有不少血迹，李金琪下了狠手在打。
“不会了，就带他四处转转。”
有了李金琪的话，依依才放下心，李芸又开口，“爹爹，你都不陪我和渐离，大哥新婚，他应该和嫂子逛街。”
“芸儿，你舅舅说你和刘云磬只是不能在正月成婚，别的月份可以。”
“真的？”李芸眼中一亮。
“爹爹何时骗过你，喜欢就去找他，爹爹找人算个好日子，到时候你们成婚。”
李金琪的话给了李芸莫大的安慰，她甚至忘了李渐离这个苦命兄弟，给两位长辈和长兄行了礼就匆忙跑向刘云磬居住的庭院。
“爹爹，我想去清源街找欧阳倾，还有没有银子。”李渐离厚着脸皮伸出双手。
李金琪又从大袖里摸出两张千两银票，语气凌厉，“不许喝酒，再敢醉酒，仔细你的皮肉！”
“渐离明白。”拿了钱的李渐离很快也跑得没有人影，依依牵着楚馨，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铺。
“爹把他们都支开，想说什么？”
李弘看着李金琪，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单纯地带他出来逛街。
“走吧，去前边看一看，有喜欢的爹爹给你买。”李金琪想牵李弘的手，在看到孩子有些抗拒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走在街上，李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爆满的商铺，看着渐渐升起的轻烟和灯火，又看着和他有一段距离的父亲。
从繁华的闹市走到清幽的小道，在城楼看满城繁华，到护城河畔看一望无垠的天空，到最后，李金琪止步在护城河上的廊桥边，指着远处缭缭升起的轻烟。
“弘儿，这一路走来，你有什么想法。”李金琪负手立于廊桥之上，凝视着正在远望的李弘。
李弘思量片刻，坚定看向李金琪，“万家灯火半山青，踌躇满志看客行。”
李金琪伸手敲了敲李弘的脑门。
“爹以为弘儿在想什么？爹希望弘儿想什么？”李弘不懂李金琪什么意思。
“弘儿，你是储君，当以社稷为重，以民为重，不要纠结于一些没有意义的小事。”
“百姓安定幸福，江山社稷稳固，弘儿也没有在小事上纠结。”
“李弘，天兰贵现下安定，是爹爹和几位长辈在守护，若有朝一日我们都离开了，那些拥护天兰贵的朝臣离开了，你是否能扛起这份责任。”李金琪严肃道。
李弘沉默不语，他有想过这个问题，却没有应对的法子，几位长辈那样聪明强大，依旧有很多事无能为力，他不敢保证在没有爹娘的日子能够护住天兰贵，能够让百姓这般富足安定。
“弘儿，爹爹知道你对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爹爹还是那句话，要懂得包容，不仅是对天兰贵的百姓，更是对六界众生。”李金琪语重心长道。
“包容就能治理好天兰贵吗？”李弘喃喃道。
“爹爹和你娘亲他们商量过了，我们假装渡劫成功，用掩灵珠藏在六界各处，你们几个暂且登基为帝，试探一下朝臣和地均和，以及神佛两界。”
李金琪的话说的很平淡，他们许久前就有了这个决定，只是各种各样的事接连出现，不得已才拖到现在。
“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说的这么风轻云淡，你们突然之间离开，别说六界，天兰贵想造反的人肯定都不会少，我现在还没有成为一国之君的能力！”
“弘儿，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一起离开肯定会引起怀疑，你舅舅最先离开，让麟儿接手轩辕氏，若有不服的人你娘亲会出面清除。”
“娘亲和林爹爹会同时离开？”
“嗯，爹爹留下来陪你。”李金琪逐渐靠近李弘，握住了那泛着冰凉的手。
李弘遥看对岸渐渐燃起的灯火，面露迷茫，“我担不起这份责任怎么办？”
感觉到李弘手心有汗，李金琪将李弘的手按在落了雪的护栏上，“南宫辰安十岁继任为君，爹爹十九岁执掌天兰贵，你都二十二了，有什么做不好，要有信心，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天兰贵的百姓又怎么敢相信你。”
“那麟儿知道吗？”
“麟儿和小汐藏不住秘密，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得看你舅舅。”
“这就是你们逼我成婚的理由？”
李弘皱眉，他喜欢楚馨，但仅限于朋友，他并不想这么早成婚，更不想和她在一张床上躺着。
李金琪没有再说，施展轻功跃上冰面，又继续朝前而去，李弘这时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依依和楚馨。
天色漆黑一片，不知不觉间，李弘感觉脸上有些冰凉，抬头一望，天又落雪了。
未等李弘走向楚馨，一把油纸伞遮住了落雪，李弘回首一望，脸上浮现出笑容，“娘亲！小叔！”
“嗯，伞拿着，你身体不好，别生病了，待会坐轩辕氏的马车回去。”
玉兰婷将伞递到李弘手上，又解下身上的披风为他披上，李弘自是不愿，奈何架不住玉兰婷要让他添衣服的心，只能接受。
“爹爹说要让我们登基为帝，是真的吗？”
“嗯，到时候弘儿带着弟弟妹妹，守不住也要守，娘亲会在外边待一年，你们也该历练历练，若哪日我们真的离开，你们要知道该怎么做。”
玉兰婷此番也在诱导神佛，这一次他们诈死，那些不安因素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他们清理掉有威胁的一切，就算他们真的离开，那些人也只会认为是计谋，不敢轻举妄动。
“弘儿知道了。”李弘说着，身上的疼痛让他产生了委屈，“娘亲，爹说您罚了我五十藤条。”
“就是娘亲罚的，你大婚之日做出这种事，你将馨儿置于何地！”玉兰婷想起早上没有意识的李弘被李金琪抱着就害怕，就差一点，差一点李弘就被引诱自杀。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不服的李弘，玉兰婷和林金奕对视一眼，随后林金奕离开，玉兰婷单独和李弘交谈。
“弘儿，你跟娘亲说实话，是不是不喜欢馨儿。”
李弘一愣，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
“那你怎么对她没有半点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不论是林金奕还是向映月，看到她都像色狼，面对喜欢的女孩子，没想法真的不正常。
“娘亲我不懂。”
“罢了罢了，不想和她同房就认灵识。”玉兰婷也不想逼迫李弘去和一个谈不上喜欢的人生孩子。
见玉兰婷退步，李弘又道，“我住正殿馨儿住偏殿行吗？”
“都随便你，你想和离都成，娘亲不管了。”
玉兰婷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你小子当了国君要是还乱整，娘亲让你舅舅打到你不敢为止。”
李金琪舍不得打，向映月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弘儿不会。”
玉兰婷向林金奕走去，那一袭红衣的姑娘也在朝自己靠近，李弘看着相伴多年的楚馨，不确定究竟爱不爱她。
不过百米的距离，楚馨化作光点飞了过来，却将距离保持在一米之外。
“少主！”
“馨儿，成婚前夕我和你说明白了，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爹娘要我娶你，我也没有办法，他们不知情，你不要乱说。”
此时的李弘哪还有刚刚那副被欺负的样子，他眼中精明，他那无所不能的爹娘都无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馨儿明白。”
“你若是想和离，可以告诉我。”
“好，爹娘都在远处看着，我们不要让他们怀疑。”楚馨伸出右手，等待李弘牵住她的手。
李弘犹豫一番，还是牵住了楚馨，二人顺着廊桥往回走。
“我想吃点宵夜，你吃吗？”
“好呀！”
玉兰婷看着那牵手都不情不愿的李弘，恨恨道，“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连我们都敢骗，你哥还心疼他，他就欠教训。”
“这小子胆子一直都大，那年刚回来就敢给我们下毒，再打都不听话。”林金奕对大侄儿也很无奈，孩子大了有想法很正常，他们不能干预太多。
“我们一走，这小子怕是应付不过来。”
玉兰婷对李弘的实力有一定的估算，南宫辰安摸滚打爬那么多年，地均和依旧相当落后，天兰贵虽然富强，难免会有勾心斗角，几个孩子被他们保护的太好。
“麟儿和小汐都是聪明的孩子，初言和芸儿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独有一套处事方式，事情或许没有那样糟糕。”
“轩辕氏就够麟儿喝一壶，还有天音阁，林金荣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他的势力不少，水月山庄未必是他的对手。”林金荣忌惮他们实力强大不敢乱来，他们一走，不等神佛到访，这天兰贵都会诸侯四起。
“我还是觉得这个决定代价太大，烽烟四起，再想将天兰贵做到这样繁华可不容易。”林金奕一直都不太支持这件事。
“盛极必衰，适当退后一步，才能长久走下去。”
“走吧，先看一看这些孩子如何处事，要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呢。”林金奕揽着玉兰婷，撑着伞走向城门处。
一只雪球从远处传来，林金奕觉察到危险，用油纸伞缓冲了一番，正打算开战，就见到一脸冷意的向映月。
“姓林的你什么意思，婷儿这几天是我的，你闪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