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接头
天台上，夜色如墨，四周的城市灯火如星河般散落，却与这片高处的寂静显得格格不入。
陈冰靠在冷硬的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脚边散落着不少烟头。
烟雾从他的嘴唇间缓缓吐出，缭绕着升腾，最终被夜风无声地撕碎，消散在空气中。
那模糊的雾气仿佛他内心未曾说出口的情绪，既无法抓住，又无人倾听。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稳健而沉重，每一步都踩得清晰，在夜晚的安静中格外分明。
陈冰没有回头，仍旧靠在栏杆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城市灯光上，神情平淡，似乎知道来人是谁？
他微微侧了侧头，声音不紧不慢：“找我什么事？”
脚步声停下，一个中年男人站到了昏暗的灯光下。
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风衣随着夜风微微摆动，整个人显得沉稳又干练，身形挺拔，脸上的线条刚硬，双眼沉着而锐利。
那目光掠过陈冰的背影，又望向远方的城市，却没有真正停留在那些霓虹灯上。
男人走到陈冰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风从天台掠过，扬起两人的衣角，沉默笼罩在这片高处。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任何刻意的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和陈冰一样望着远处。
“给你安排的心理医生，你去看了吗？”男人开口，语气平静，像是在随口问起，却透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对话。
陈冰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风中散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没有。我又没病，去看什么心理医生？”
他把烟从嘴边拿下，指尖夹着烟蒂，手腕微微一抖，弹掉落下的烟灰。目光依旧注视着远方的城市，却透着一丝懒散的防备。
那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是在为某些不愿触碰的东西划清界限，也像是在试探对方会否继续追问。
男人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陈冰的侧脸上，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在话到嘴边时顿住了。
他沉默了一瞬，眉间的褶皱更深，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陈冰的固执已经习以为常。
他收回视线，脸色冷了几分，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最近兄弟会有垄断毒品市场的苗头。情报显示，他们背后可能得到了暗河的大力支持。我要你成为兄弟会和暗河之间的联络人，把这个盘根错节的组织从阴影里揪出来。”
话音刚落，“联络人”三个字像是一道隐形的刺，刺中了陈冰深埋的神经。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手中夹着的烟蒂微微颤动了一下，几乎要被风吹落。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烟头上，火星跳跃着烧到了尽头。
他伸手把烟蒂按在栏杆上，用力碾灭，动作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压抑。
“拜托，”他抬起头，语气中透出一丝隐忍的不耐，“我才跟了皮猜三年，他凭什么信任我去当这种关键角色？”
他目光微微上挑，眼神里藏着一抹刻意的疏离，像是要与这个任务撇清关系，又像是在用这种懒散的态度掩盖心底深处一丝未明的波动。
“我知道你对组织安排有意见，但你要相信我，只要你成为联络人，后续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替你的工作。”男人的声音刻意放缓了一些，像是在试图安抚陈冰心中的抵触，但语调里依旧藏着一种上级的威严。
陈冰低头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满是讽刺与疲惫，仿佛早已对这样的承诺听得麻木。
他抬起头看向男人，目光冷淡掺杂着一丝隐隐的愤懑：“得了吧，当初你们说好两年，结果呢？两年之后又两年。许海峰，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几次？”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像是一把藏在袖中的刀，锋利而不显张扬。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倦，似乎已经懒得再去争辩，只是将那积压在心中的不满一层层剥开，毫无保留地摆在对方面前。
说完，陈冰视线再次转向远处的夜色，仿佛连等待回答的兴趣都没有，整个姿态透着一种无声的疏离。
许海峰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盯着陈冰，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语气变得又低又硬：“陈冰，现在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信不信，只要我把档案销了，你从今天开始就是兄弟会的人，彻头彻尾的黑社会。”
陈冰叼着刚点的烟没有动，用指间夹住看着它烧到尽头。
他手指微微一顿，轻轻弹了弹烟灰，淡淡地笑了一下：“行啊，正好省得我每天还得装模作样地告诉自己是个警察。”
他慢慢抬头，眼神和许海峰对上，冷静得让人觉得发寒：“你应该从来没体验过每天睡觉都怕说梦话，暴露了身份，被怎么折磨死的都不知道的日子吧？”
许海峰盯着陈冰，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了下来：“我保证，这次只要你能成为联络人，我就帮你恢复身份。”
陈冰半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低头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少来，这句话我不知道听多少次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任何信任的意味，只是冷冷盯着许海峰，这些空头支票他已经听腻了。
许海峰一副认真的表情，“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你假死，让其他卧底接替你的位置。”
陈冰偏过头，目光从许海峰的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我信你一次，然后呢？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许海峰的脸色更沉了，“陈冰，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我们都没得选。这条线铺了几年，牵一发动全身。如果你掉链子，所投入到人力物力将全部打了水漂，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陈冰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市灯火上。
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有手指停下了敲打，像是在压住什么情绪。
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语气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就不能换个人吗？”
许海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片刻后，陈冰的目光松了松，像是经过短暂的挣扎终于妥协。
他低声说道：“行吧。但我现在连联络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接？”
许海峰没有多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语气平静：“里面有联络人的信息，自己看吧。”
陈冰接过文件袋，拆开后低头扫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枚窃听器。
他抬起头，皱着眉，用两指夹起那小小的设备，语气里带着不耐和讥讽：“又是这些破玩意儿？皇家警察的预算都用在哪了，不能整点高科技吗？”
许海峰嘴角微微扬起，轻笑着回击道：“怎么，高科技的植入体内版要不要试试？。”
陈冰故意问道，“植在哪？”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许海峰的神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
陈冰从文件袋里又掏出一块手表，低头端详了一会儿，“针孔摄像头？这针孔在哪？”
许海峰顺着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二十六号不是你生日吗？特意给你选的。”
陈冰冷哼一声，把手表在手里掂了掂，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倔强：“我从来不戴表，你不知道？”
他将手表随意地放回文件袋里，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却像是刻意在宣示自己的态度。
两人站在天台上，风将空气中的短暂轻松又吹散了些，沉默再一次笼罩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