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过往
两寸高的陈谨剑在睁开眼睛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
杨璃身上的骨刺已经消失不见，重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待到她也重新睁开眼睛之后，陈谨剑颇为激动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她。
“置润五炁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陈谨剑难以掩饰激动的情绪，大声地说了出来。
“嗯！”杨璃重重地微微颔首，眼角有一抹泪水划过。
她摊开白皙而又红嫩的手掌，难以置信地看了很久。
在这三年里，陈谨剑跟杨璃回到了杨璃成长的地方位于戌国边境的玄漠群岛附近，那里早已被玄罗宗所掌控，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们终于找到了杨璃的母亲——
在一座荒冢之下，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坟头下，在一个烂席子裹着的尸骸上，杨璃总于是找到了曾经憎恨无比的母亲。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她也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时至战乱，孤儿寡母的杨璃母亲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东奔西走逃亡多地，最后沦落到连烂鱼骨头都没得吃的地步。
绝望的她最终抛下了杨璃，却带走了她的弟弟。
只是，年仅两岁的弟弟最终也没有活多久，最后被几个逃荒的难民偷了去，沦为食物。
而杨璃的母亲，在重重打击下，饥寒交迫，委托教书先生写下一封绝笔信后，为了尸体不被饿急了的难民分食，她心如死灰地走上了乱葬岗，扒开一座坟头，用一床烂席子将自己裹住，钻入其中，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在杨璃母亲的坟头，杨璃看到了两个字，一个是璃，一个是她弟弟的名字。
而在她母亲的骸骨之下，她找到了最后的绝笔信。
教书先生连带口癖和语气词一并记载了信中——
“我也不识得字，这是滩头的先生写的，也不晓得写的对不对。”
“璃娃，俺真的对不住你，真的莫得办法，如果哪天你回来，打听一下就能找到这个坟头，到时候你把坟头扒了都行，生而不养，你要怪就怪我吧。”
“弟弟是男丁，养大了可以帮忙做活，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他也被人偷了吃了去。”
“叹气声……”
“造孽唉！”
“俺真的不中用，两个娃都没带好。”
“啜泣声……”
“璃娃，我听说你被天上下来的仙人带走了去。”
“你能活着就行，好好活下去，娘不中用，你要中用。先生跟我说了，仙人只带走你一个娃……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千万不要烂在这个岛上。”
“要是你真的能看到这封信，就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我要去吃鱼，吃个饱饱的。”
“我累了，等会就上山好好地睡上一觉。”
自此，绝笔信终。
信上的语句很是混乱，大都是连笔字，想必当时就连教书先生也不愿多写什么，只写上了寥寥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而这，也是她母亲留在世上的唯一物件了。
按照母亲的遗愿，杨璃用火球术将其焚烧成灰烬，抛入了海中。
她想过无数种和母亲重逢的画面，想过等到弟弟长大之后以修仙者的身份站在母亲和弟弟的面前，告诉他们一句“娘，我都成修仙者了，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抛下我？”
可是这一切终归没有发生，她再也没有看到母亲一眼。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她的母亲早已逝去，而弟弟连三岁都没有活到。
站在海滩上，杨璃抓起一把骨灰，重重地抛向了大海，海水会吞没一切，也包括她这么多年的不甘和恨意。
而那那天过后，杨璃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不再提起有关母亲的事情，转而全身心扑在了修炼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杨璃开始痛恨自己来，也越发觉得自己在玄罗宗只会铸造更大的恶，想到这里，她便开始研习起解除灵气标记的术法。
经过不懈的努力，陈谨剑终于掌握了这种施法方法，通过灵气标记追踪到陈善雯后，两人给家里人打了告别，万一施法失败，也不至于留下遗憾，也有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们该往哪里去？”从大喜大悲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之后，杨璃看着身旁的陈谨剑，认真地问道。
“回家。”
——
半个月后，海珊岛，赌场外。
陈敛初站在陈家祖宅的院中，仰头看向天空。
绵绵细雨打在他的头上，浸湿了他的头发。
“当地的渔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官府的人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暂时不管岛主失踪的事情，尽快在海珊岛重新站稳脚跟才是真的。”
让他有些焦虑的事就是陈慕雪了，她已经二十岁了，却还没有一点找夫家的意思，每天和陈北辰在船上躲猫猫，有时候真让陈敛初气笑了。
陈北辰的眼睛是瞎的，除了在修炼室可以借助船灵的神识力量窥探四周，一出来就啥都看不见了。
不说躲猫猫幼不幼稚的问题，跟一个瞎子躲猫猫，这不是瞎胡闹嘛。
而一提到嫁人的事情，陈慕雪的脑袋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去附近找其他同龄人玩都不去，属实是愁坏了他这个老父亲。
“爹……你站在院子上看了一天了，又不钓鱼，无不无聊啊。”
陈慕雪嘟囔着嘴巴，用手拉住了陈敛初的臂膀。
“我在想事情，怎么可能无聊呢，你要是没事做的话，我可要把你送到私塾先生那里去了。”陈敛初回过头来微笑道。
“我都是大姑娘了，我才不要跟那些七八岁的小孩子一起上私塾。”陈慕雪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你是个大姑娘了啊，你娘又去跟你物色夫君去了，等会的时候就去带你去见见。”
“啊？不要啊。”陈慕雪本能地摆了摆手，抗拒道。
“没事，你去看看，不合适再说。”陈敛初倒也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想让女儿早点嫁出去，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想让女儿多陪自己几年。
“人呢？”陈敛初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陈慕雪没了影子。
陈慕雪冒着细雨回到了余烬号上，推开了储藏室的房门。
余烬号上有两个地方灵气充沛，一个是储藏室，另外一个则是有着虺蛇浮雕的茅房。
舱室内，周身萦绕蛇状黑色烟雾的陈北辰缓缓地睁开了没有情绪波动的眸子：
“咋啦，小雪，又被三叔说教啦？”
“也不知道他到底再想什么，我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不说这个了，北辰哥哥，你修炼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找到了一种新的修炼办法。”陈北辰笑了笑。“我可以把烟雾当成我的‘眼睛’。”
在室内的环境中，他可以通过不断缭绕的烟雾来判断有没有人在走动，这跟陈谨剑的想法完全不同，陈谨剑是打算通过吐纳烟雾来构筑障眼法，而陈北辰则打算通过稀释烟雾，从而达到窥探的目的。
毕竟烟雾上有灵气的波动，类似于“触感”，可以进行探知，这给了暂时失明的陈北辰很大的帮助。
“我早就看出来啦！”陈慕雪忽然狡黠地笑了笑。“不然你怎么可能每次都能找到我。”
躲猫猫只是一个幌子，陈慕雪是想帮堂哥修炼，熟练烟雾的用法。
毕竟失明过后的陈北辰有些郁郁寡欢，身为妹妹陈慕雪总想换着办法帮他回复视力，为了不让陈北辰有愧疚感，陈慕雪总是以玩游戏的借口让他陪自己玩。
虽然每次都弄得一身烟味，不过陈慕雪也不在乎，反正捕鱼的时候身上也会弄上海腥味。
“那是我能掐会算，掐指一算就算到你到底躲在哪里了。”陈北辰同样笑了笑。
“呸呸呸，你还会掐指一算，那你猜猜我我手上比的是几？”
“一？”“不对。”
“二？”“也不对。”
“三？”
“都错了，是五啊，北辰哥哥。”陈慕雪来到了陈北辰面前，主动把手掌伸进烟雾里晃了晃，虽然陈北辰通过烟雾内的反馈知道有一双手，但无法做到精确感知。
“我还是没办法感知到细微的东西……”陈北辰咬了咬嘴唇，他最多做到感知一个人影，小的东西完全无法察觉。
“没事，别灰心，你猜手势‘五’像什么？”陈慕雪沉吟片刻后说道。
“一个巴掌？”
“答对啦，你猜这个巴掌会打在你身上的那个部位呢？”
“你就饶了我吧，小雪。”陈北辰忽然被逗得哭笑不得。“脸上？背上？”
“都错啦，这个巴掌会轻轻地轻轻地贴在你的背上，然后慢慢地握成拳，最后帮你捶背。”陈慕雪忽然笑了起来。“北辰哥哥，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你呢，嘿嘿嘿！”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两道身形极小的人影朝着余烬号的方向飞速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