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怪
无比凄厉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陈奉德的脑海中,是一种毫无规律的惨叫之声,牠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这道惨叫声有些熟悉。刹那后,陈敛初想了起来,那个邪祟破体而出的时候,声音就是这般,丝毫无二,片刻不停,摧毁着他的神智。
难以忍受的陈敛初咬紧牙关,想要用意志力来对抗,不多时,感觉仿佛置身在万丈深渊内的陈敛初的五官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起来。
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阴郁黑气,一旁站着的陈慕雪有些担忧地攥紧了他耷拉在一旁的手掌。
“爹爹,你看起来好吓人啊,我感觉你……”陈慕雪没敢往下说。
“别怕,我只是有些乏了。”
陈敛初挤出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道。
耳畔回荡着莫名的惨叫,这让陈敛初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随后,陈敛初起身,轻轻地抱了女儿一下之后,朝着楼船的舱室走去,临行前他冲着大哥陈奉德说道:
“我打算休息几个时辰,这把刀也暂且放在你这里,还有这个储物袋也一并交给你吧。”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沉默半晌,相顾无言,随后,陈敛初看着一旁站着的女儿,嘟着嘴哄道:
“小姑娘多大了还在哭,别人家的姑娘都嫁夫家了,你还在爸爸后面哭啼啼呀,都没水喝了,要少哭点啊,没事,我就睡一觉。”陈敛初用滚烫的大手擦了擦陈慕雪脸颊上的泪珠,然后努力地笑得开心了一点。
“谨剑、北辰,你们跟我来,小雪……你也来吧,我们去元达商队的船上看一看。”陈奉德思量片刻后,忽然开口道。
“我想陪着我爹。”陈慕雪低着头说道。
“快去吧,雪儿,要懂事,听大伯的。”陈敛初并没有严厉呵斥什么,而是以一种罕见的温和口吻说道。
陈慕雪看着父亲逐渐发黑的脸颊,苦于自己不是郎中,什么忙也帮不了,沉默片刻后,她最终还是选择跟大伯陈奉德一起离开了。
说完之后,陈敛初拖着沉重的步子进到了楼船甲板下的储藏舱室内。
关门,拉上门闩。
舱室内,将意识抽丝剥茧般,回到自身,陈敛初集中起发散的注意力,感知着脑海中的“另一个存在”。
“老子还没那么容易玩完,我倒要看看是你命硬还是我命硬。”隐约感知到邪祟存在的陈敛初的故意把话说出口,然后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木制墙板。
“咚!咚!咚!”
“蠢蛋!你就是撞死自己,我也不会有事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狞笑声。
“如果真没事,你应该沉默,等我虚弱之后再进行附体,你们邪祟不是最喜欢寄生吗?”陈敛初坐在光秃秃的木上,脸上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他对邪祟知之甚少,如果对方能跟他交流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丝破局的机会。
而且,这个舱室是他找到《五气朝元》的地方,保不准有仙师的灵气残留。
在找到《五气朝元》的当天,他便通过陈北陈的转述,记下了口诀,此刻便开始颂念了起来。
“一个凡人,居然还会修仙界的口诀,不错,不过你也太蠢了,连炼气境都没有进入,真以为能奈我何?”脑海中的尖锐声音再度响起。
停顿片刻后,邪祟威胁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刻钟后,你的女儿看到一个爆开的脑袋,还有你的溅到船板上的肉块,仔细想想你女儿跪在你尸体旁哭的样子吧,桀桀桀……”
“你如果能做到,早就做了,何必废话!”
陈敛初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虽然话说的重,但他的内心却有些惊慌。
“那是因为我在戏耍你啊,嘿嘿嘿,你快求饶吧,求饶之后,或许我就会放过你哦,嚯嚯嚯……”邪祟的声音骤然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小女孩。
话语间,一股恐惧蒙上了心头。
那是陈慕雪小时候的声音。
“哧溜,哧溜。”
“爹爹,我好饿啊,我要吃东西。”
邪祟学着陈慕雪的语调,用一副委屈巴巴的语气喊道。
宛若水蛭一般撕裂着血肉的撕咬声猛然再度响起。
幻境中的景象再度浮现在陈敛初面前,将他的意识尽数剥离出自身。
他越发深陷其中,自身意识越发的沉沦,以至于彻底癫狂。
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埋葬在内心的恐惧,女儿被玷污、家族被水匪尽数杀害、自己的肚子开始肿胀变大,最后彻底沦为肉瘤。
“哧溜,哧溜。”
大快朵颐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陈敛初的耳畔。
“别学我女儿讲话,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陈敛初开始躁狂起来,一拳一拳地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意识沉沦的陈敛初看不到现实,他感觉置身于万丈深渊之下,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漆黑无比的混沌中央,有一面镜子。
陈敛初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过去,却看到镜中的自己从脚掌开始干瘪内凹,快速腐烂着。
刹那后,虚幻的镜子瞬间支离破碎。
陈敛初再度回到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团巨大的软体组织中,被裹挟着不断翻滚,如同被咀嚼一般,逐渐被吞噬。
从毛发、肌肤、肌肉组织、结缔到筋膜,最后剖开骨骼,吮食髓骨。
身为船体意志的向未央缓缓苏醒,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忽然传到了他的感官中。
向未央感知着船舱内的变故,心中有一丝抗拒。
“我先运转一番《太上通达决》,你能不能脱离幻觉的桎梏还需靠你自己。”
无法做出实质性帮助的向未央感知着周遭的天地灵气,运转着口诀。
刹那后,被恐惧占据了主导地位的陈敛初感到有一道闪电般的亮光晃过他的意识,将他被剥离的神智拽回了些,他立马揣测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清明。
恐极生怒,愤懑无比的陈敛初撕碎了眼前破碎的幻境,他想到了曾经听闻的传言——
“邪祟以恐惧为食。”
“这点小把戏想要吓唬住我?你还不够格!陈敛初双目通红,将所有恐惧全都抛之脑后。“算命先生说我能能过九十八,想杀我?没门!”
“看来不用我帮忙了。”
刚准备全力运转功法的向未央无声地思忖一句,重又回到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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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
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吹过印有元达二字的商船旁,晃动着单薄的船身。
船内安静无声,陈奉德、陈谨剑父子二人脚步细碎,在其中搜寻着。
陈慕雪和堂兄陈北辰则站在五十步外等候。
“算命的先生说过嘞,三叔命带双魁罡,鬼神避趋的,就算真的被邪祟上身了也能逢凶化吉的。”陈北辰安慰道。
陈慕雪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破船的方向。
片刻后,陈奉德父子从元达商会的船上走了下来,神情严肃地说道:
“北辰,慕雪,上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