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抵是个好妖
众人走了许久，可惜带着个身娇体弱的小王爷，直到天黑，也没瞧见最近的驿站，只得就地睡下，度过今夜，明早再赶路。
宋刚愈发烦躁，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小王爷低眉顺眼，任凭那些污言秽语传进耳中，也生不出一丝反应。
一旁随行的小厮气红了脸，却又怕那些御军蛮横动粗，他与主子不是对手，届时，还是他们更吃亏些，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姜宁垂着眸子，想着该在何时从空间里取出几颗果子给两个娃娃果腹。
姜巧不过七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十分能干，跪坐在地上铺毯子，忙完又去包袱里取出几件衣裳作被子。
姜恒就乖乖守在大姐身旁，他虽极力忍耐，可姜宁却还是听见了他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弟，是不是饿了？”姜巧将脸凑过来，小手伸向包袱，刻意压低了声音，“二姐拿了观音土，你和大姐多少吃点吧。”
这丫头行事小心，不过几块黄土，也生怕旁人惦记。
姜宁虽尽力放轻了声音，却防不住有人留意，听见那鼓鼓囊囊的包里不过是几块黄土，宋刚等人顿时没了兴致，翻身背对着他们，闭眼休息。
姜恒不吵不闹，双手捧着土块，却还是下意识捧到了大姐唇畔。
姜宁轻轻抚开他的手，幽幽道，“乖，大姐不吃。”
夜幕落下，她有些看不清幼弟的脸，姜宁心思一动，明白时机到了。
姜恒缩回手，张开小嘴就要啃上土块子，姜宁凑近些，摸着黑朝他嘴里塞了颗红果子。
嘴里有了东西，姜恒下意识咀嚼。
红果轻轻一咬就爆了汁，甜酸在口中弥漫，姜恒瞪大了双眼，仰头瞧着姐姐，却聪明的没有开口。
他不知大姐给他喂的果子是什么，只知小小一颗，就解了半日的口渴。
姜宁摸摸他的头，笑意温和，背对着旁人，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抓出一把果子，塞进两个娃娃手中。
姜巧被吓了一跳，立马用包袱盖在手上遮掩，生怕叫别人看了去，也学着大姐的模样背过身去，低头瞧着手心里的果子。
心惊、陌生、恐慌……
姜巧抬眼瞧着面前的大姐，模样与声音分明都与从前一样，可她就是觉着不对劲，若是大姐，那碗水和手里的果子又该作何解释？
家里分明什么都不剩了……
姜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垂眸望向身侧的女娃，神情温和。
姜巧如梦初醒，压下心底的恐惧，轻轻将果子放进嘴里，唯恐旁人听去动静。
总归是大姐的模样，她又不舍得自己与小恒渴死饿死，大抵……是个好妖。
虽是这样想，可脑子里闪过大姐的笑颜，姜巧还是红了眼眶。
夜深人静，鼾声此起彼伏，姜宁趁无人醒着，站起身，拿着包袱轻手轻脚的绕到了树林后头。
树上早就没了叶子，但所幸树身粗壮，树木之间挨得又近，旁人也发现不了姜宁的身影。
直到吃饱喝足，姜宁擦了擦嘴角，转过身刚要离开，就对上了男子清澈无波的眸子。
姜宁被吓了一跳，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想要从空间小溪里抓出一条大胖鲤鱼抽他的冲动。
“你那包袱里……”男子眸光微动，视线落在她手里拎着的包裹上，垂眼低语，“不只是黄土。”
姜宁拎着包袱过来，本就是想掩人耳目，如今被问起，底气不要太足，“我这包里只有土块子，倒是小王爷尾随过来，着实将民女吓住了。”
“我名闻钰。”
深夜寂静，只能听见男子清冽的嗓音。
闻钰侧过脸，神情淡淡，“若是还想活命，就赶快去求衙役带着你弟弟妹妹走吧，莫要与我们同行。”
姜宁心中早有预想，却还是故作无知，低声问道，“为何？”
“千里之距，意外和岭山指不定哪个先到，宋刚只长了张好嘴，若是半路真遇上山匪，你不妨想想他会推谁出去？今是灾年，也不知朝廷发的干粮究竟能不能让他们撑到岭山，若没了粮食，他们又会吃什么？”
想起宋刚白日里瞧两个娃娃的眼神，姜宁心中警铃大作，虽早有猜想，可亲耳从旁人口中听说还是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只可惜她没钱没势，光凭一张嘴，就能说动那两个衙役不成？
看来还得另作打算……
姜宁在心里盘算着，面上抿唇一笑，走近了些，“多谢王爷提点。”
闻钰垂眸，视线落在她唇上，月光落下，能瞧见她唇瓣上的水光。
她吃的分明就不是什么土块子。
“日后到了岭山，之间少不了要打交道。”姜宁笑得人畜无害，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光，“王爷身子金贵，不懂田野之事，但凡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王爷大可开口。”
姜宁笑弯了眼，说罢，转身绕过他，轻手轻脚朝着弟妹俩走去。
闻钰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淡淡，半晌，才喃喃道，“你倒是有信心能活到岭山。”
话音落地，歇脚的地方突然传出男人的暴呵，紧接着响起的还有抽刀声。
“都给我起来，年轻的站在一边，把身上的粮食银子全交出来！”
事发突然，饶是宋刚几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自山上冲下二十余人，各个手里拎着砍柴刀，刀尖上还有血锈。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饶有兴致的在几人身边游走，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三个肉嫩的，不枉费老子跟了你们这么久。”
闻言，宋刚眼中有精光闪过，毫不犹豫同姜家人拉开距离，扬声道，“我等乃御军，此行押送流犯，饶你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皇权作对罢？”
“正巧，她们三人也是流民，但却是农户出身，你掳了她们去，也好省些麻烦。”
他果真动了拿姜家人挡刀的心思！
姜宁稳住心神，将弟妹护在身后，空间里凭空多出了几十块尖锐石子，对准了那些人的面中，只待他们有所动作，一击致命。
络腮胡半眯着眼，视线在姜宁脸蛋身上游走，笑道，“的确要带走她们三个不假，但凭什么就要放过你们？”
“动手，一个不留，通通抓走！”
话音才落，不等他们扬起手中的刀，忽地从四面八方砸出许多拳头大的石块，直击面门，力道之大，硬生生砸出了血窟窿。
一时间，惨叫连连，无论他们躲到何处去，石块仿佛是长了眼睛，总能精准的打到他们，且打得还是同一个地方。
姜宁面无表情的瞧着，心里自然也没了宋刚这个黑心汉子，直到场上的人被砸得失去意识，倒了大半，她才收了手。
“这…这……”
余下的三个御军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方才去探了鼻息，宋刚已然气绝。
小厮冲到闻钰身侧，面色紧张，“郎君，您可有受伤？”
“我无事。”闻钰摇摇头，余光轻轻扫过不远处的姜宁，低声道，“眼下之景，那姐弟三个怕是有高人相护。”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御军们听个真切。
田更瞪大了眼睛，悻悻瞧着姜宁，小声道，“妹子，你有这本事就该早说呀……”
姜宁心知这是小王爷递来的台阶，展颜一笑，用沉默应下此事，“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早些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