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是来救你的
酉时初刻。
天色微暗。
五大监门口，二三十号狱卒鱼贯而出。
等出了监狱，忽然散开，不多时就走个干净。
“什么情况？”
“怎么一下出来这么多人？”
“哪个是陈凡？”
“该盯着哪个？”
“这么多人，还不是同一方向，跟不住，根本跟不住。”
街头巷尾，罗家派来盯梢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
好在，很快有负责人过来吩咐继续盯梢，陈凡还在值房，并没有离开。
“巡检司。”
本该在值房的陈凡，站在一处老旧宅院前，看着竖在门口，蒙上厚厚土灰的匾额，以及上面刻写的三个大字，定定神，抬脚跨进院内。
每进去十步距离，就留下两人，分列展开，警惕看着四周。
拿了陈凡的钱，自然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没看到这两天贴靠最近，做事醒目的周延，已经被提上来当个小头目？甚至还额外拿了十两银子？
那可是真金白银，不是墙上画的大饼。
搁过去，就算给郑世旺擦鞋，洗袜子，捶肩捶背，别说给钱，别个搞不好还嫌你手笨，哪里像陈凡这样大方？
现在警戒护卫算得了什么？
个别上进心思重的，甚至巴不得，替陈凡挨两刀，说不定一下就成为心腹，拿的更多！
“各监狱卒什么情况，溪岚县街头巷尾的狗都知道。”
“外面的泼皮，祸害一条街，得个净街虎的名头就了不得了。”
“这群人要放出去，能祸害一县，什么泼皮在他们面前都是弟弟。”
“个个恶形恶状，驴脾气上来，打架斗殴，都算小的，真要闹起来，本管、县尊都顶不住。”
巡检司弓兵看着狱卒表现，知道这伙人底细的，个个像大白日见了鬼。
浪子回头的事就听过。
狱卒能表现出这样的气势，说实话，评书都不敢这么讲。
可现在……
看看那挺着胸膛，按着腰刀，虽然搞不好，动起手来还不如普通老百姓，可那精气神，那股气势，却让他们都感到惊异。
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陈凡身上。
他们为兵卒，自视甚高，往常郑世旺那些牢头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才上位的陈凡？
但现在个个收起了轻视，变得郑重。
短短几日时间慑服众多狱卒，今日更是压的四监牢头低头。
背后更站着个典史。
现在的陈凡，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兵卒能轻慢的了。
没看到巡检大人都亲自出门迎接了吗？
“见过巡检大人！”陈凡抱了抱拳，朗声道。
身为狱卒，既不下跪，也不行礼，只称大人，做派又带着草莽气息。
立在堂前的巡检纪钧，眼神动了动，又瞥了眼院子里那两列禁子，上前一步，抓住陈凡胳膊，大笑道：“申时接到帖子，老哥就在这边等着，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陈凡草莽气息十足。
纪钧平时架子很大，时常端着，可今日，同样没了规矩，这又让熟悉他脾气的弓卒惊讶了下：“难不成，两人有亲戚关系？又不太像。”
后边想想陈凡身后站着的典史，心中大抵就明白过来。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典史方英其实在替陈凡做事，绝对要惊的下巴掉下来。
俩人把臂前行，绕过办公的值房，来到后面花厅。
花厅内，摆着张八仙桌，上面早已布好了酒菜，八荤八素，规格很高。
“巡检大人好手段。”
“真是有心了。”陈凡扫了眼，酒水不算，菜肴都是当地有名的，什么豆衣素鹅、豆腐汤圆，香卤小肠皮、烂生菜滚鱼头，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但这仅仅只是表象。
真正让人动容的地方在于，凉拼不算，热菜个个热气腾腾，好似刚刚出锅，时间卡的刚刚好。
然而从县衙监狱到巡检司驻地，足足有二十多里地。
对方却能按时将菜肴端上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陈凡才会说句好手段。
见陈凡看出了个中玄虚，纪钧也只笑，现如今城里城外，看似风平浪静，实在凶险处处，耳目不聪明，怎么死都不知道。
“坐。”
纪钧招呼陈凡入座：“听到你要来，老哥特意从烟雨楼请来的厨子，来，拿拿味儿。”
陈凡也不客气。
当然也没有多吃。
每样，浅尝辄止，且每次吃的都很慢，细嚼慢咽，甚至有种不像吃饭，是在品味人生的样子。
听起来古怪，看着同样古怪。
但许多名门世家，吃饭睡觉都很讲究，还有专门一套说辞，规范，比这更加繁琐，倒也能接受。
就是想想陈凡身份底细，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执碗龙吐珠。”
“下筷凤点头。”
“如果我不知兄弟来历，恐怕会以为是哪家名门世家子弟。”纪钧惊讶，陈凡气度比起自己见过的什么罗茂、方英这些人都要高出不少。
陈凡放下碗筷，赞了几句酒菜，随后正色道：“今日贸然而来，主要有些话想和老哥说说。”
纪钧就等着这句话呢。
今天六户、监狱两边发生的事，他早已尽知。
原本这种事和自己也没什么牵扯，安心吃瓜即可。
谁知道申时，陈凡派人送来拜帖，说有事商议。
一个小小的狱卒，哪怕就是牢头，平时纪钧怎么会放在眼里。
可一个做事心狠手辣，自有城府，而且还有典史做靠山的狱卒牢头，就由不得他不慎重以待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陈凡有钱，舍得花钱，按照监狱那边传来的消息，称之为送财童子也不为过。
那么这样的一号人物，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衙门内外，官面上，暂时没人能寻得了他的麻烦。
甚至反过来，还要讨好巴结。
甲乙丙丁四监牢头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但还有一个人，陈凡无论如何都躲不掉。
这个人就是罗茂。
被驱逐出县衙。
这样的羞辱，罗茂，甚至整个罗家，如果不把陈凡干掉，往后在溪岚县都不要想着抬头做人了。
显然陈凡也知道自己处境，县衙内，监狱那边都无所谓，罗家不可能派人去里面杀人，那样无异于打了县衙诸位官老爷的脸，甚至往大了说和造反也没什么两样。
在外面就不同了。
罗家大把人可用。
所以今日陈凡出门还要弄些花招，瞒天过海，才敢来见自己。
那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跑来自己这边，除了寻求庇护还能是什么？
毕竟巡检司上下，其他不说，弓卒都有近百人，这样一股武备力量，罗家都得掂量掂量。
“罗家那边，我虽然无惧。”
“可罗家脸都快被打肿了，谁会在这关头庇护你？”
“就算方英，大抵也只将你当做弃子，毕竟，方英也就身上那张皮管用，其他还得看他妻子脸色。”
“不过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
“现在大水鱼自己游到嘴边，不宰他，对得起自己这一桌好酒好菜？”
纪钧这样想着，脸上堆满了笑容：“哦？什么话？”
“其实……”
“我是来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