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浑元一炁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台下的弟子乃至长老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门规并未明令禁止弟子手持法器出战，即使禀报峰主裁决，按照往年的规矩大抵也会默许这一行为……如今陆离竟然主动放弃优势？他们没听错吧？
“陆离，不可儿戏！”殷子君面色凝重。
陆离收剑回鞘：“回长老，弟子岂敢？练气五层与练气七层的差距又不是天堑，并非不可跨越。”
他松开握剑的右手，纳入龙渊的华美剑鞘笔直坠入地面，没地三尺，系在剑首的明黄色流苏在风中如盛开的金菊。
“你想好了？事后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弟子无悔。”
台下的高月气得直跺脚：“师兄脑子坏了？有法器不用？！”
“陆师兄这是不想在剑阁待了。”王玉茹与韩梅梅交换眼神，达成一致。
“这厮为了逃债，竟然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
“逞能，没有那柄法器，他是许师兄的对手？他以为他是谁？不知自己的斤两……”
无论是否与陆离存续债务关系的弟子，大多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只有杜若沉默，饶有兴趣地看着陆离。
陆离不明白。
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这柄法器？仿佛没有龙渊剑他注定凶多吉少。十二年前，他拜入剑阁，开始修炼之旅，三息之间晋升练气三层，尽显天骄之名，那种山呼海啸人人钦羡的场面犹在眼前。短短十二年后，人们对他的印象竟至于一变，变成只会依赖法器的废物吗？
“好，好志气！”郑浩击掌称赞，“哪怕你落败离宗，老夫也保你日后道途无忧！”
“接剑！”
两柄灵器长剑飞入丙三演武台。
陆离右手接住长剑，左手扣住右肩，将那件近乎透明的法衣脱了下来，牢牢攥在掌心。下一刻他松开左手，法衣如振翼的大鹰向后飞去，盖住盛开在龙渊剑首上的那朵金菊。
“那是什么？”
“不知道……”
弟子们都好奇那件衣物的来历，只有少数长老看出了端倪。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莫非陆离是哪个隐世家族的传人？身上竟有两件法器。
“许师弟，请。”
“陆师兄，请。”
“开始！”
随着郑浩一声令下，大比重启，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丙三演武台。
交战双方几乎同时化作残影，模糊到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唯有撩天而起的青色剑芒分外夺目。这时狂风大作，呼啸的气流却被剑芒分开，就像遇到礁石的海浪，越过两人才重合一处。
“师姐，陆师兄能赢吗？”韩梅梅面露忧色。
“不好说。”高月目不斜视。
丙三演武台的局面陷入了胶着，许元成的攻势大气磅礴，如开山凿石，刚猛有力。而陆离的应对张弛有度，似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前者占据境界上的优势，灵气充足，后者对术法的掌握更胜一筹，十二年的苦修绝非白费。
一时间难舍难分。
双方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你来我往。忽然，许元成一记重剑逼退陆离，双方拉开距离后，许元成对着地面挥剑。
刹那间黄沙漫天，席卷整个丙三演武台。
术法·沙尘剑。
这是拥有土灵根的剑修才能施展的招式，沙砾可以模糊施术者的身形，遮蔽敌人的感知与视野。
“陆师兄，小心了！”
许元成隐在黄沙中，右臂环在胸前，青色气流席地而起。
下一瞬他的右手拇指抵住剑镗，舒展右臂，将积蓄的剑势向前推出，斩击如一轮青色的新月。青色的新月离剑后化作一道虚光，与狂风彼此交融，转眼间从丈许扩大到十丈。
王玉茹看不清风沙中两人的动作，但是她看清了那道剑芒，脱口而出：
“许师兄竟然修成了风息剑！”
术法·风息剑。
在外门传授的术法中，风息剑的难度名列前茅，仅逊色浑元剑经一筹。修得此法后，能以剑御风，将招式范围、威力提升数倍，还能大大节省自身消耗的灵气。
“陆师兄他……”韩梅梅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唉？陆师兄呢？”
新月剑刃横扫丙三演武台，被茫茫青光吞没的范围却没有陆离的身影。
“在上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同时抬头，离地十几丈的位置，在黄沙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小黑点。
“陆师兄好快的动作，竟然施展御风诀飞了那么高……”韩梅梅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就在陆离悬空的上方，更加庞大的新月剑刃劈开混入沙砾的云海。
“许师兄何时斩出的第二剑？”王玉茹傻眼了。
“许师兄在斩出第一剑后没有停留，径直飞向高空斩出第二剑，那时陆师兄甚至没有施展御风诀。”
筑基期的高月看得真切，那颗心沉到了谷底。
由于许元成是预判了陆离的行动，所以当陆离躲过佯攻的第一剑以后，奠定胜负的第二剑如影随形，时机恰到好处。
巨大的新月剑刃从天而降，让陆离无处可躲，无法闪避。
陆离也没有打算闪躲。
他左手掐剑诀，凌空腾转，无数道细微的剑气从毛孔中钻出。
“八壳齐开通天地之气？修炼浑元剑经月余便入门，好天赋。”郑浩动容了，赞叹中还有一丝惋惜，“可惜，练气期之间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容易……”
“抹平”两字还没说完，他猛地停住了。
因为郑浩看到游离在陆离周遭的剑气，此时百川汇海，与天地灵气熔炼为一体，共同附着在他手中的长剑上，剑锋、剑脊、剑从反衬着强烈的日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随着陆离拧动剑格，剑上狂暴的灵气四溢，如火树银花，崩碎新月剑刃。
在漫天的光雨中，陆离再度腾转，携剑飞刺来不及在地面站稳的许元成。
“他修成了浑元剑经小成境界的浑元一炁？”郑浩瞪大双眼。
作为长老，他本不该如此失态。
但一个月就修到浑元剑经的小成境界还是太耸人听闻了，他当初可是用了三十年光景才领悟‘混元一炁’。混元剑经的入门标志是‘八壳齐开’，修到这个层次可以小范围借用天地灵气，用来清扫那些成群的妖物最合适不过。‘八壳齐开’之上的境界则是‘浑元一炁’，大幅借用天地间的灵气与自身灵气阴阳合一，将单体杀伐之力提升到极致。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殷子君淡淡地说。
其实他心中的惊骇远超郑浩数倍，但他按捺住了，才能以“你真是少见多怪”的表情嘲讽对方。
“陆师兄要赢了。”休整结束的李雷走到韩梅梅身侧，轻轻拦住道侣的肩膀。
“师兄加油，师兄加油……”高月不断默念。
天门峰弟子看着逼近许元成的剑锋，大多以为陆离胜券在握。只有杜若微微摇头，用不易察觉的声音说了一声：
“可惜。”
“杜师弟，什么可惜？”王玉茹离杜若不过咫尺，听到了这一句。
不等杜若回答，丙三演武台上的局面再起波澜。
狂暴的气机锁定了许元成，他同样退无可退，只能深深呼吸，属于练气七层的灵气磅礴而出，在身前构成数道坚不可摧的护体罡气。
顷刻之间，长剑刺入青色的护体罡气，裂痕毫无规律地延展。
哐！
一层护体罡气崩碎，可剑尖之上也多了一条缺口！
“为什么？”王玉茹的眼睛都瞪直了，灵器级别的长剑哪有这么脆弱？
这就是杜若说可惜的原因。
‘混元一炁’需要使用者将自身灵气与天地灵气融合，修士自身灵气属‘阴’主纯净柔和，天地灵气属‘阳’主斑驳狂暴，阴阳际会才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这种阴阳际会带着不亚于水火交汇的狂暴，并非一柄下品灵器可以承受。
哐哐哐——
随着许元成护体罡气的不断崩碎，陆离手中那柄灵器长剑也在一寸寸折断，当完全突破护体罡气之时，长剑只剩剑柄，‘混元一炁’没有承载自动消散。
许元成抓住时机，发动三尺青锋，逼退陆离。
陆离飘出数丈，在演武台边缘稳住身形。
“不愧是陆师兄，在下佩服。诸位长老，陆师兄若用龙渊剑弟子必败无疑，今日之战可否算作平局？”
佩剑对剑修的重要不言而喻，没有合适的武器，剑修的实力会大打折扣。眼下陆离的佩剑已经折断，按理说败局已定，可许元成敬佩他的实力，不愿他离宗，故此求情。
长老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神。
果然是人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遇见，练气五层与练气七层战成如此地步，实属难得，他们也生出爱才之心。
但是……
这种情形的平局没有前例可循，长老们一时也无法允诺。
“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陆离传音，“陆某还有一剑！请师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