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焦土中升起了新蕊，您看到了吗？
“咳咳……”
叶明忍不住咳嗽，口中的鲜血涌出。
他隐约听到了基利曼的怒吼，和马格努斯的恶毒吟唱之声。
终结者动力装甲在恶魔原体的轰击下破碎，叶明能够感受到氧气正在急速流逝。
他的身体变得残破，四肢和躯干虽然还在但已然满是破洞，仅仅依靠着手中紧握的战戟支撑，这才勉强半跪在地。
马格努斯没有再去管叶明，在他看来，这个“不可接触者”和灰骑士的怪异组合是一个败笔。
他无法发挥灰骑士的长处，也没有将“不可接触者”的天赋发挥。
虽然那个收放自如的禁魔立场看起来不错，但将他打到濒死也就解除了，叶明现如今的威胁性，远没有寂静修女们麻烦。
但因为叶明的无畏，被削弱和击伤的马格努斯，现在同时面对基利曼、寂静修女和禁军的围攻，已然是无比吃力。
叶明以热血和无畏，用自己的身躯替代了本应该上前的阿斯塔特和寂静修女们。
他挡住了马格努斯，削弱了马格努斯，同时也为另一边的阴影先知争取到了时间！
先知通知了基利曼，基利曼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将马格努斯朝着网道大门的方向赶去。
哪怕双目被鲜血遮挡，双耳被鲜血倒灌，叶明也依旧能够隐约听到基利曼的战吼，以及看到越来越远的两道身影。
基利曼在咆哮，他在愤怒。
他将手中的帝皇之刃挥舞，将自己曾经的兄弟击退。
二人的战斗渐行渐远，只留下叶明在那大坑之中。
我要死了吗？
叶明恍惚间看到了地球，看到那片平时不关注，现在却时常追忆的蔚蓝天空。
早上一觉起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妈妈烦躁而又让人心暖的碎碎念，看着爸爸在茶几前抽烟，打开电脑看看朋友在不在线。
那寻常的早晨，寻常的午后，家常便饭，小打小闹……
这一幕幕在叶明的眼前闪过，随后那些美好的记忆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黑色实验室，装载绿色营养液的培养皿陈列其中。
叶明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切割，看到自己的神经被改造，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血液、骨髓被导出置换。
在那看不到脸的机械神甫的身旁，有一道金色的身影在主刀。
而在这段记忆浮现的刹那，叶明就再度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那是他在改造时受到的真切的痛苦！
随着这份痛苦，他再度看到了当初来到泰拉时的景象。
看到了他在雨夜中被拾荒者发现，然后差点被吃掉的场景；看到了审判官消灭这些堕落腐化之人，开始无端清扫整个下层的指令；
看到了负责处决的士兵，因为不忍心而放过叶明和另外一群孩子，导致腐化之人进入另一片区域后带来的破坏……
他还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爆发自身力量时的景象，看到了将他带走的寂静修女们。
他在寂静修女的照顾下长大。
侥幸活下来的叶明，见到了在灾难中坚韧的人们，见到了人性中的光辉。
他向寂静修女们询问‘为什么他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依旧抱有希望？’，修女告诉他，这是帝皇的庇佑。
但叶明的心中，却又有着另一个答案……
他看到了自己成为新兵时，遇到的一位火蜥蜴战团的战士，那人向他演示了，为何人类的仁慈与仁爱，为叶明证明这个世界仍旧存有希望。
那位战士的徽章，此刻正在叶明的身上！
他见到了哪怕是穿越空间与时间，人类也依旧没有忘记的热血与激昂。
也是在那一刻，唤醒了他潜藏深处的记忆，让他放弃了成为刺客庭或者禁军的未来，选择尝试成为灰骑士。
他的第一打击目标并非那些叛徒，而是那些时时刻刻扭曲和影响人们的恶魔！
叶明的回忆中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颤抖，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已然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也听不到周围的动静。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头一次的，他感受到了名为“生机”的东西，但它们正在快速流逝。
他感觉世界的一切正在远去，曾经的努力和奋斗，仿佛将要因为他的死亡而化作泡影……
——不，并没有！
在升起这个消极想法的刹那，叶明的意识暂时回归。
‘我成功的拦住了马格努斯，原本应该损失惨重的寂静修女们并没有死去！’
‘她们跟随着基利曼正在压制马格努斯！那可能出现的，将我养大的那群修女婆婆也不会因此而死，更多的星界军不会因此而死！’
‘我仍救下了很多人！’
‘但或许，这里就是终点……可惜，没能改变这个粪……世界。’
‘可惜，没能在最后将一些更高级的知识传递给其他的我，希望他们能够顺利……’
叶明想着，更深的眩晕感传来，他止不住的闭眼，哪怕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
而就在叶明即将闭上双眼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原本被鲜血遮蔽的双眼，在霎那间恢复。
他看到了浑身散发金色光芒的身影，那身影好像带着笑容，他像是在说着宽慰的话，让叶明的心中感到温暖。
那身影向叶明伸出了手，叶明抬起头看向了他。
恍惚间，他看到了曾经的原体，看到了他拼尽全力也未能救下的阿玛瑞奇，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血战到底的英灵，看到了那些曾经帮助过他，可敬又可爱的人们。
那些人都在看着他，那带着黑色烈焰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叶明明白了，这便是那来自帝皇的注视！
叶明昂起头，鲜血从口中涌出，在帝皇之光的照耀下，他短暂的获得了恢复，他拼尽全力的开口。
他说：“您，是神吗？”
那道身影愣了一下，他看向叶明，从叶明的双眼中看到了期盼与回忆。
他说：“我不是神。”
叶明笑了，“那就好。”
他微微低下头，用颤抖的左手抓起一把尘土，那尘土中带着他的血，带着那道属于火蜥蜴战团，属于一个曾经死去之人佩戴的徽章。
叶明说道：“我在泥泞之中醒来，看到了巢都中的破败和混乱。”
“我看到了在垃圾山中翻找食物的孩子，我看到了为了一口饭而出卖一切的母亲，我看到笑着将自己卖掉为家人换取食物和药品的父亲……”
“审判官们为了尚未发生的事情屠城，官员们享有权利和地位而无视下层的苦难……”
“我看到了人吃人——”
“我看到了一片焦土，不见曾经故乡的蓝天和黄土，不见曾经的繁荣与和谐。”
“我曾见到璀璨的黄金时代，我曾见到人类的理性与开拓……但——人类尚未迷失。”
叶明颤颤巍巍的抬起左手，将手中的尘土递到那道身影的面前。
“我经过改造后的基因之父啊，你看到了吗？”
“看到那焦土中长出的新蕊了吗？”
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身影微微低头，那光芒在叶明发出提问时曾暗淡了片刻。
他伸出手，接过了叶明递来的尘土。
他轻轻说道：“我的孩子，我看到了。”
“那就足够了。”
叶明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帝皇伸来的手，然后低下头，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人类……不曾堕落，我们……不需要神。”
帝皇注视着他，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伸手抚摸着叶明的脑袋。
“孩子，我们终将长眠，但你的时候未到。”
他说完，带着那藏于阴影中的英灵们离去，而叶明那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却在此刻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