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通天河（五）
看天色已是寅末时分，王睿本以为古人早睡早起，便想学着灵感大王听听墙根，万一有所收获呢。
结果连续几家都是男女欢好之声。
“切，枯燥无聊的生活。”
初始还有心情调侃，可慢慢的，愤懑之情涌上心头，只因整个陈家庄皆是如此。
脑海中“配种”这个词不断翻滚搅动。
“艹，烦人，去睡觉。”
此时已见天光，王睿回到借宿的陈箫家中。
满脸倦容的夫妇佝偻着身子迎了上来，不惑之年却是华发早生。
“余意小郎君不告而别，老汉再难听闻故土风情，又叹这备好的盘缠也未及奉上，可莫如此了啊。”
说话间言辞恳切，面带不舍之意。
“少年郎，这是几套衣衫，用作浆洗替换之用，莫要嫌弃。”陈夫人把手中包袱递了过来。
“不晓事，他人之物如何能用，让小郎君多住几日缝制些新衣便是。”陈公又揖手道：“拙荆年年都为两个犬子制备衣物，确未穿用过。”
王睿看着双目含泪的陈夫人，木然接过，虽有猜测，但还是问道：“不知令郎……”
“哎……你去安排些朝食。”陈公长叹一声，其夫人掩面而去。
“小郎君有所不知，我那二子第一年就被老汉亲手送与灵感大王，大儿悲愤之下去了车迟国，再无音讯。”
白发人送黑发人，王睿也不知如何安慰。
有吵闹声临近，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蹦跳而来。
“漂亮哥哥，我们又来啦，带了好玩的，好吃的啊。”
小女孩精灵古怪，十分活泼，一手握着小风车，一手拿着黄橙橙的水果。
“嘿。”双脚蹦跳。“哎呦。”梨子脱手落地，咕噜噜滚在一旁。
“哇，哈哈掉了呀。”噔噔噔迈开小短腿跑过去捡起，又自己在衣服上蹭蹭。“嘿嘿，干净了，哥哥吃吧。”
男孩轻声嘟囔。“笨死了，明明都是我准备的。”
随后绷着小脸，故做严肃状躬身行礼：“中土来的哥哥好，堂姐素来如此莫要见怪。”
欢声笑语暂时冲淡了哀伤，不知不觉间繁星闪亮。
王睿躺床上翻来覆去，银铃般的笑声，故作成熟的言谈还在耳旁回响，两个满头斑白的身影也挥之不去。
“生了，养大，再亲手送给妖怪吃，有成人的还要被捉去炼丹……好好好，不是让我按心意行事吗？虎爷现在就去把灵感宰了！”
一秤金和陈关保二人被鱼怪嚼吃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沾满了碎肉的血红獠牙，白藕般的稚嫩手臂，还有满是惊容的扭曲脸庞……
怒火憋在胸中，莽劲涌上头顶，钢牙紧咬的王睿连风也不驾，狂奔至通天河一头扎了进去。
不多时便到了老鼋府邸，只见虾兵蟹将从容，贝女鱼娘淡然，灵感大王呼呼酣睡，前日之事恍若未曾发生一般。
爬行、瞄准，跳入……招数虽老，照样管用。
“煞笔，虎爷又回来了。”
刚进入灵感大王口中，缓缓绽放的莲花映入眼帘，如粉装少女微笑，似绝尘仙子舒颜。
挂着晶莹露水的花瓣一片片，一层层展开，最后露出金色的九孔莲蕊，其上有一人静坐，正是灵感大王。
当王睿落下时，已不知不觉变回了猛虎真身，脚踏之处无比宽广，四周禅音袅袅，佛光万道，瑞彩千条。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金鱼怪口诵尊号。
若是前段时日，王睿或许就怂了，可今天他是恼火的猛虎，被激怒的山君。
“去你姥姥。”
神念锁定后纵身猛扑，空中发现术法神通被禁，可那又如何，还有獠牙、利爪、虎尾可用。
灵感大王暴喝：“来的好！”也不见其用什么兵器术法，只是挥拳迎上。
一只迅捷，一条力大，你抹脖子，我砸头，虎尾抽裆下，鱼鳍照蛋锤，两妖怪谁也不让谁。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多时，大老虎鲜血喷洒，毛发乱飞，金鱼怪也没好多少，掉了一地鳞片，个个都有冰盘大小。
王睿越打越上头，嘴里污言秽语扰动心神，灵感大王在无水之处并没太大本事，加之兵器不在手中，几十回合过后，慢慢落了下风。
寻个机会逼退劲敌，飞身纵跃，钻入莲蓬孔洞之中，瞬息又从对手身后窜出，合身撞去。
大老虎身形一闪，从容让开，再借势甩动钢鞭似的虎尾，狠狠抽在金鱼怪的凸眼上。
灵感大王惨叫一声，它万没想到自己偷袭落空，反而受了重伤。
“继续来啊，和虎爷玩打地鼠是不？”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见个生死，不若结为生死兄弟共治通天河，共享香火祭品。”
激战半个时辰，王睿也稍微冷静了一点，正好看金鱼怪有服软的意思，便准备套套话。
“人乃地灵之首，那般大因果，虎爷可不敢用，嘿嘿，吃条鱼却是无妨。”
“汝虽勇猛，但见识颇少，我曾于菩萨莲池内听经，悟得长生术，若发誓罢了干戈，便传真法给你。”
王睿虽莽，却不傻，知道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就说道：“谎言相欺又如何？”
“此处为我兵器九瓣赤铜锤所化，其乃观音菩萨莲池内未开菡萏，能封术法神通，能禁不实之言。”
“谁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闻言灵感大王脸上露出错愕神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王睿来说，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两妖怪纠缠一会，各自发下毒誓。
原来灵感大王自到陈家庄后，施云布雨，送子送福，渐觉身空体虚，在静坐参禅之时顿悟：原来童男童女即为先天真元。
遂强逼庄内以亲子祭赛，吞食后果然法力尽复，精元稳固，隐隐有突破之感，只是炼化需一年光阴，便决定常住此地。
说罢上前几步探头捂嘴低声言道：
“一吸便提，息息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此乃道家真言，字字锭金，讲的是阴阳水火相济长生法。
“还有两月便是祭赛之日，女叫一秤金，乃是大药，可添精益髓，固本培元，而姓名为运之起，恰恰对应真言；男叫陈关保，有护精关之意。
“一为始，三为全，七为妙，九为极。现如今恰是第九年，天数已定，届时将这对童男女服下，采水中金，以火炼之，长生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