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
“爹、娘，我回来了。”徐仲平迈着轻快的步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热茶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二哥，今日怎么这么快回来。”小妹徐宁儿欢快地蹦到他兄长面前，用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徐仲平。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鹅蛋脸，抹着淡淡的脂粉，散发出少女独有的青春活力。
比起汪清清冷冰冰的眼神，徐宁儿的活泼可爱，让徐仲平心里一阵暖意。
他知道这个小妮子又在讨要礼物了。
因为往常徐仲平摆摊回来，总会买些新奇的玩意儿，诸如拨浪鼓、糖葫芦、竹蜻蜓，不论是什么礼物，总能博得徐宁儿如银铃般的笑声。
徐仲平故作神秘地伸进怀里，炫耀般地拿出一支亮闪闪的簪子，它雕饰着稀奇的花纹，做工精美的璎珞如美人的发丝垂淌而下，一眼就价值不菲。
这是徐仲平回来的路上用从汪直那儿赚到的银两，在宝簪阁买的精品，这是整个杭州府做工最精细的簪子店，州里的豪绅太太经常光顾的场所，不是平民消费的起的。
徐宁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宝簪阁的簪子，二哥你怎么有钱......”徐宁儿欲言又止，又惊又喜。
她连忙把簪子插到发髻上，转了一圈。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
徐仲平笑道：“这就当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了。”
“谢谢二哥。”徐宁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娘，你看二哥给我买的簪子。”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笑声，他们的娘亲正在生火做饭，看到女儿的模样，不禁又好奇又好笑，“姑娘家的没个矜持，只有你二哥纵容你。”
徐宁儿皱了下鼻子，做了个鬼脸。
“平儿，今天可是做了单大生意？在里头就听到那丫头疯疯癫癫的，咳咳咳......”说话的是徐仲平的父亲徐彦，他听到儿女们的吵闹，拄着拐杖缓缓从房间走出。
他瘦削的脸上饱经沧桑，但看到儿女们吵吵闹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谁不想在这个年纪享受天伦之乐呢。
虽然徐仲平已经不是他真正的儿子，但对他这个父亲还是很敬重。
他并不像其他封建家长一样，独断专行，懂得听取孩子的想法。
当初，徐仲平不想走科举这条路时，原以为会得到一顿训斥，没想到徐彦很欣然地接受了。
当听到徐仲平想卜卦赚钱时，又忙前忙后，在官府中帮徐仲平安排了一个阴阳生的职位。
小妹早就到了破瓜之年，邻里邻外同年的姑娘已经嫁做人妇，乡里提亲的也有很多人，但只要小妹不喜欢，徐彦就不会同意。
“宁缺毋滥，我们徐家的女儿一定要找个如意郎君。”他如此说道。
对大哥自不用说，大哥一向循规蹈矩，甚得父母欢心，徐彦身体不好，已经极少行医，全家也就等着大哥考中举人，一家的生活才有好转。
不过令父母惊奇的是，本来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徐仲平，总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没做几个月，徐仲平的卜卦就名闻杭州府，有的是人找他占卜，因此，在大哥读书期间，家里也没有断米断粮的。
听到父亲问话，徐仲平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父为长，徐仲平在明朝这一年，也融入了这社会，学了些儒家的东西，主要是大哥在他耳边唠叨，使他不厌其烦，但他也是打心里尊重这位半生操劳的父亲。
“来了一个大户，给了我两锭银子，剩下的可以给父亲和母亲添几件冬日的衣服。”徐仲平把遇到汪直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徐彦，只是隐去了他被官府抓走的部分，单纯是不想让父母担心他和海贼扯上关系。
徐彦又咳嗽了几声，他的病是痼疾，已经好多年了，所谓医者不能自医，他甚至拒绝吃药，拗不过他，母亲最后也随他去了，其实徐仲平心里明白，每天吃药是耗费银子的，徐彦只是想多留些钱给三个子女。
“我们老两口不打紧，你给你大哥和小妹多做几件冬衣吧，特别是你大哥，天气冷，读书要耗费气神。”徐彦幽幽地说道。
在大明，科举对于家族来说是第一要务，尤其家里有个如他兄长般极有可能上岸的秀才，只要在来年乡试中了举人，他们家就一跃而成为士绅，不用纳税当差，甚至里中富豪都会来巴结他们，凡是了解举人的好处，都会理解范进为何会发疯，徐仲平想如果是自己一定比范进更疯吧。
因此，家里有好吃的、好用的都是优先给兄长，徐仲平和小妹也没有意见，毕竟读书辛苦，他们是知道的，徐仲平作为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博士，看到之乎者也儒家坟籍也会头疼不已，有时候也挺佩服兄长从早读到晚。
“话说，都到饭点了，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徐仲平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兄长的踪影，看看小妹，徐宁儿忽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徐彦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平儿，你去寻寻你大哥，他兴许在私塾读书，忘了时间。”
徐仲平知道绝不可能，大哥虽是个书呆子，可也不会忘了吃饭啊。
定是遇到了意外。
徐仲平急忙出了门，只是刚出门他又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急忙回头，却只发现一个弯成月牙的眼睛。
徐宁儿这小丫头跟了上来。
“你跟过来作甚？”徐仲平松了一口气，叉腰问道。
徐宁儿做了一个鬼脸，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委屈道：“娘亲怕大哥肚饿，特意让我带了饭菜过去，谁要跟着你呀，自作多情。”
说完嘟着嘴，背过身去。
徐仲平无奈的苦笑，这好妹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只是想出去玩玩吧。
在明朝普通妇女极少出门，特别是还未婚配的少女，只有如上元节等节日才能上街，不过徐家也不是高门大户，徐宁儿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平民家的女儿有家里男人跟着，上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所以徐宁儿特意找准了这个时机，让徐仲平带她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