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徐萍一路急走,刚上楼远远就看见墨岚病室门外站着三个人,再仔细一瞧竟然是张阿姨和墨岚的两个哥哥。
徐萍快走两步,近前才看到张阿姨正一只手兀自抹着泪,一只手后着嘴。
墨强在旁边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家母亲。
见到徐萍过来,张丽放下后在嘴上的手,泪还是不争气的从脸上滑落,又强自向上抬头忍了一会儿。
再平视徐萍时,泪憋红了双眼,“萍儿,别笑话婶儿,我也怕小岚看见伤心,自小她就是个心软又孝顺的孩子。”
徐萍上前轻握张婶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
相比于别人,也许张婶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吧。
又陪着等了一会儿,张丽收住了哽咽,整理了一下情绪,“好了,萍儿,谢谢你照顾我家小岚,我们进去吧。”
推门进入时,首先闻到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上白下绿的墙面衬得白色的床被更加凄冷。
墨岚就裹在那被子里闭着眼,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张丽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压抑在眼中的泪,向病床前紧走几步,又怕吵醒熟睡的女儿,呼气声都缓了半拍。
她还不忘回头示意墨强、墨伟两兄弟放轻脚步。
徐萍低声给张婶儿说:“墨岚刚才睡着,我下去买了点水果罐头和蛋糕,还有一罐奶粉。婶儿,我一会儿先科室还有几个病历没做完,迟点过来。”
说罢,又为母子三人倒了水放在桌上,起身轻轻离开。
张丽看着头上包着纱布的女儿,拿了凳子轻轻坐在一侧,看着这样的失了往日鲜活的女儿,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握上墨岚的手。
轻轻拂摸着墨岚的白皙的手,眼泪涌的更凶,喉间的压着哽咽声。
墨岚微蹙的双眉也在这时展开些许,她做梦了。
梦里,她看到了近三十年不曾再见面的母亲。
母亲微鞠着后背,温暖的唤着:“小岚,要好好的,妈不怪你。”声音渐飘渐远,母亲的身影也模糊起来。
陷在梦里的墨岚着急的到处寻找,哭喊着“等我,妈……”
……
张丽的手被墨岚用力的抓着,再看墨岚的眉挤的更紧,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张丽用另一只手,轻轻去拂墨岚的眉头,希望可以拂慰此刻的伤感。
梦里的墨岚感受额头那熟悉的温度,每每小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母亲就会用她那粗粝的手,轻拂自己的眉头。
黑岚怕母亲的温暖突然就消失了,就如同那年,因为自己和李建国闹离婚。
生活里鸡飞狗跳,李建国到处追打自己,最后母亲去逝都没赶上最后一面,错过了下葬的消息,遗憾终身。
一急之下,伸手抓向眉间,竟然握住一只温暖的粗粝的手,真实的感觉,让黑岚生出足足的依恋感。
甚至在耳边响起母亲轻柔的声音:“小岚,小岚,是妈妈……”
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不似梦境,更像现实,墨岚一点都不想醒来。
“小岚,妈来看你了……”
这是最疼自己的大哥,墨强的声音,难道这是……
墨岚猛的睁开眼,看着被自己握着手、双眼通红的母亲,看着轻声叫着自己的大哥,小弟立在床头,一脸关切,双眼泛红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巨大辛酸充斥心房,她猛地坐起身子抱住母亲,大颗的泪珠就这样涌出眼眶,一时间病室里只听到一片呜咽。
还算淡定的墨强,也没能控制住内心的情感,捏着鼻子看向天花板。
小弟墨伟,跑到母亲身边,长臂一张,将妈妈和姐姐一起拥在了怀中。
墨岚感受着这样真切的温暖怀抱,暗自在想,上一世自己倒底在做什么,为了那样一个渣男,放弃了和家人的相聚。
为了减少和对方打架的次数,即使到了母亲家也不敢住一夜,现在想来更多的是悔恨。
感谢上天能让自己再活一次,这一世一定要让自己变强,不再妥协。
记得上一世,自己受伤的消息被北永村7队队长,也就是李建国的父亲——李仁,封锁的死死的,而且还威胁队里人,如果谁敢说出去,就会扣工分。
远在南敦村的母亲们一点都不知道情,后来自己好了以后,母亲并不知道她具体受了什么了委屈。
后来伤好了,才被放回家看望母亲。
哥哥们去找李建国理论,最后动起了手脚,被拘半个月后留下了案底。
影响了后来的工作。
可是母亲却认为是自家姑娘太矫情,还劝诫墨岚:哪对夫妻不吵架呢,不要受委屈就离婚,会夫妻离心的。
加上那时候自己小,觉得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无助之下,只能选择原谅了对方。
自此后,李建国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她再也没给母亲说起过,就那么悲惨的过了半生。
“医生说了静养,家属,别哭了,怎么能让病人哭成这样呢?”
一个穿戴整齐的小护士,深锁着眉头,开门冲了进来,看着大家略显警告的嚷嚷。
“小岚,咱不哭,不哭昂……”
“俺娃,不哭,妈给你作主,别哭了,擦擦眼泪,别一会儿头疼……”
张丽迅速收了哭声,轻拍着墨岚的后背,低声安慰。
小护士见到家属还算听劝,也不再嚷嚷,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最好不要让病人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后遗症。”
她说完话,转身出了病室,把这空间留给了母子/女四人。
墨岚终于止了哭声。
墨强看到母亲和小妹眼皮肿的厉害,分别递上两杯水让二人喝下,粗声粗气的讲:“小岚咱不怕,回头哥给你打回来。”
墨岚笑着看着墨强,“哥,你坐,咱说说话,咱先不提那人,好吗?”
墨强看到自家妹子现在不愿提这事,就拿起床下的脸盆,抽出医用床头柜侧面的毛巾去打水。
待母女二人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墨强又给墨岚打开一瓶自己专门带来的桔子罐头,递到墨岚手中。
看着熟悉的桔子罐头,墨岚百感交集,再次红了眼。
张丽挤出微笑:“再哭,怕我们都要被赶出去了!”
墨岚尝着酸酸甜甜的桔子罐头糖水,庆幸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大哥也没有因为去找李建国算帐被拘禁,后面也不会影响工作。
真好!母亲大哥都好好的。
墨岚舀了一勺桔子肉,送到母亲嘴边,“妈,你也吃!”
“你从小一生病就爱吃罐头,吃了罐头,咱就快快好了……”
最后还是没能拗过墨岚,就着吃了这勺桔肉。
墨岚正吃的香,张丽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墨强两兄弟,转而又看向墨岚,内心深处正在做极力的挣扎。
“小岚,你有没有想过和那李建国离婚?”
离婚?
墨岚吓了一跳,难道老妈这辈子又要劝阻自己?
她再次确认了一遍母亲的话,只见母子三人都坚定的看着自己,看来是在路上就商量好的,而不是临时起意。
这些大大出乎墨岚的意料!
上一世,母亲可是坚决反对离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