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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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威逼利诱

到了半夜,鬼子的两个哨兵也睡着了。

鬼子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们同样不晓得曾外祖父是否离开了那个村庄。

为了谨慎起见,鬼子们没有匆忙离开村庄。

他们选择了等待。

其中一个鬼子很聪明,他想到曾外祖父和他们一样一定很疲劳,很可能比他们醒的还晚。

后来,鬼子们果然发现曾外祖父从一户人家走出来。

曾外祖父发现追上来的鬼子,连忙撒开步向前跑。

早晨的霞光染红了田野和曾外祖父的身影。

路旁的霸王草鲜红发亮,好像涂抹了血色。

曾外祖父紧一阵慢一阵地跑着,直到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斜向西北,变短的时候,才跑到周家圩。

进了周家圩,曾外祖父不再害怕小鬼子。

他想关门打狗,给鬼子们一个痛击。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曾外祖父想象的那样。

按照曾外祖父的意思,周家圩每人都当奋起反抗。

大家团结起来,就可以拧成一股绳,套住鬼子的脖子。

曾外祖父边跑边呼喊鬼子来了,快点拿家伙与鬼子们打。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曾外祖父很失望。

他最后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曾外祖母在缝补衣服。

见曾外祖父慌慌张张的样子,便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曾外祖父说:“鬼子来啦,快躲起来。”

曾外祖母惊的张大了嘴巴。

曾外祖父说:“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曾外祖母说:“能往哪里跑呢?”

曾外祖父说:“还能等死吗?”

鬼子脚步声越来越近。

曾外祖父拉着曾外祖母一起往桶瓮里藏。

曾外祖母对曾外祖父说:“都藏起来不行的。你藏起来吧,把我掩护你。”

曾外祖父最终没有说服曾外祖母,放开了手。

曾外祖母仍然坐下来,缝补衣服。

鬼子进村,挨家挨户搜查曾外祖父。

每乙山一户人家,搜查不到曾外祖父,就把屋子里人带走。

当鬼子们冲进了曾外祖父家里,曾外祖母仍然在不紧不慢地缝着衣服。

鬼子们围住了曾外祖母。

一个鬼子用枪挑掉了曾外祖父手中的衣服,叽哩哇啦地说着话。

曾外祖母不明白小鬼子说的什么话。她也不需要明白。

看着曾外祖母无动于衷的样子,另一个小鬼子用汉语和曾外祖母说话。

他是鬼子小队长。

高大英武,嘴唇上留着一撮小胡子。

鬼子小队长问曾外祖母是否看到一个高高大大身背大鼓的男子。

曾外祖母摇摇头。

鬼子小队长生气地说:“八个亚路,你的听见了没有?”

曾外祖母还是摇摇头。

鬼子小队长糊涂起来,不知道曾外祖母摇头是啥意思。

如果说曾外祖母听见了,为什么还摇头呢?

如果说没有听见,那摇头是什么意思呢?

后来鬼子失去了耐心,满屋子寻找。

竟然发现曾外祖父遗失在桶瓮外的鼓架。

鬼子小队长手拿鼓架,转动着一双小眼睛,哟西哟西地说起话来。

那意思是说这是什么?不正是我们看到的吗?那个男人一定在这屋里。

当鬼子们要搜查桶瓮的时候,曾外祖母勇敢地站到了桶翁旁边,用身体拦挡鬼子。

鬼子小队长勒令曾外祖母让开。

曾外祖母不动。

鬼子小队长对两个鬼子说了一通日本话。

那两个鬼子走过来拉住了曾外祖母。

曾外祖母被推搡到了一边。

有三个小鬼子一起走到桶瓮边

桶瓮内空无一人。

三个小鬼子面面相觑。

曾外祖母和村里被俘的人一起被带到沟边的柿树下。

柿树正冲着曾外祖父家的门。

鬼子们打算再给大家一次机会。

只要说出曾外祖父藏在哪里,他们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

鬼子小队长向大家说明鬼子们的意思后,人们表情冷漠,都不说话。

鬼子小队长彻底地被激怒了,他抽出了大刀,大叫道:“八格亚路,统统的杀掉,统统的杀掉。”

小鬼子们端起了刺刀。

鬼子小队长对曾外祖母说:“你的,告诉我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曾外祖母说:“他和我没啥关系?”

鬼子小队长脸似乎扭曲了一下,说:“没有关系,我看着好像有关系。快点告诉我,不要让这些人白白地死在你手里。”

鬼子小队长这句话起了作用,人们都把目光转向曾外祖母。

曾外祖父进村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不知道小鬼子们要抓的是曾外祖父。

现在他们知道小鬼子们把他们抓起来,是要逼出曾外祖父。

鬼子小队长看乡亲们把目光聚焦在曾外祖母身上,别嘿嘿冷笑起来。

笑声令乡亲们毛骨悚然。

曾外祖母也觉得脊背阵阵发麻。

鬼子小队长说:“你的,快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你什么人?”

曾外祖母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鬼子小队长说:“哈哈,不要强辩了。他们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和那个人的关系并不一般。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不仅杀了他们,还要杀了你,烧了你的房子。”

曾外祖母说:“告诉你又怎么样?他是我的丈夫,有本事你们去抓住他呀。”

“哈哈……”

鬼子小队长又是一阵冷笑。

乡亲们和曾外祖母惊悚地看着鬼子小队长。

鬼子小队长对曾外祖母说:“我是抓不住你丈夫。但是我抓到了你,不愁他不出来。”

曾外祖母说:“你想干什么?”

鬼子小队长说:“我要用刀子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看看他出来不出来。”

说着,鬼子小队长拿出了一把匕首。

曾外祖母冷着脸面对鬼子小队长。

鬼子小队长说:“你的,让你的丈夫出来。否则的话,别怪我的刀子无情。”

曾外祖母说:“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在哪。”

鬼子小队长说:“还犟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刀子的厉害。”

说着,鬼子小队长将匕首贴上曾外祖母的脸。

“说不说,说不说?”

鬼子小队长狂叫着。

曾外祖母仍然冷面无语。

鬼子小队长将匕首在曾外祖母的脸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曾外祖母消瘦多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口。

鲜口直往下流。

曾外祖母忍痛无言。

鬼子小队长的匕首在曾外祖母的脸上继续划着。

鲜血四溅。

曾外祖母的脸上留下了横七竖八的血口。

曾外祖母虽然没有喊痛,但是站在一旁的乡亲们却忍不住了。有人哭泣,有人喊叫,也有人在哀求鬼子小队长发慈悲。

鬼子小队长冷笑道:“要我不伤害她也可以,你们谁说出她的丈夫在哪儿?”

乡亲们无语了。

鬼子小队长说:“你们不说话,是吧?我现在就杀了她。”

乡亲们人仍旧冷言无语。

鬼子小队长从一个小鬼子手中夺过刺刀就要刺死曾外祖母,只听有人喝道:“住手!”

鬼子小队长循声望去。

喊话的正是曾外祖父。

鬼子小队长在追问曾外祖母的时候,曾外祖父觉得在桶瓮也不安全,就从桶瓮下面的地道逃到了屋后。

在屋后他听到鬼子们带走了曾外祖母,就跑到了北屋山头。

在北屋山头,曾外祖父看到了小鬼子们对乡亲们和曾外祖母的威逼。

鬼子小队长的刀在曾外祖母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口,好像划在了他的心上。

当鬼子小队长要刺死曾外祖母时,曾外祖父再也忍不住了。

看到曾外祖父,鬼子小队长立刻下令抓人。

鬼子们立刻将曾外祖父包围了起来。

曾外祖父被绑了起来。

乡亲们和曾外祖母都担心曾外祖父。

果然,鬼子小队长要把曾外祖父绞死在柿树上。

在没有绞死曾外祖父之前,曾外祖母为曾外祖父求情道:“你们不要碰他,尽管向我来。”

鬼子小队长说:“你求是没用的。”

曾外祖母说:“为什么?”

鬼子小队长说:“他杀了许多日本士兵,那些日本士兵的冤魂要向他讨命。”

曾外祖父知道自己这回躲不掉,劝曾外祖母不要说话。

曾外祖母只好作罢。

鬼子们从曾外祖父身上搜出了鼓槌,扔在了地上。

跟随曾外祖父的大鼓也躺在了一边。

鬼子们将捆绑曾外祖父的绳子打了个活扣,套在了曾外祖父的脖子上。

绳头抛上了一根柿树枝以后,曾外祖父双脚渐渐脱离了地面。

几个小鬼子牢牢拽住绳头。

乡亲们和曾外祖母悲哀绝望地看着曾外祖父。

他们想救曾外祖父,但是又无能为力。

他们知道在他们准备救曾外祖父的时候,小鬼子们的刺刀就会刺向他们的胸膛。

曾外祖父像一条鱼被高高地吊在柿树下。直到临死他都没有动一下。

他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他也知道他过多的挣扎只会让曾外祖母更加的伤心。

他闭着眼睛,就像睡熟了一样。

谁又能知道他这样做,在他身上增加了多少痛苦。

曾外祖母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

小鬼子们很开心。

好像曾外祖父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个大大的胜利。

他们追赶半天一夜的杀手,终于死在他们手下。

老柿树好像往常一样静立着。

天气十分的灰暗。

风在远方打着胡哨。

最上端的树枝开始颤抖起来。

鬼子们端着刺刀在风中站立。

他们好像在等待着队长的命令。

鬼子小队长似乎觉得曾外祖父就这样死了,还不够解他的恨。

他还要让曾外祖父挂点彩。

鬼子小队长手中的刺刀正要指向曾外祖父的时候,忽然鼓声大作。

地上的鼓槌不知何时弹跳起来,拼命地敲打着鼓面。

鼓声震耳欲聋。

小鬼子们捂着耳朵,去抓鼓槌。

鼓槌飞旋起来,狠命地敲着鬼子们的脑袋。

鬼子们被敲得晕头转向。

鼓声还在响着。

鬼子们抱着脑袋向前跑。

因为鼓槌一直像雨点似的落在他们的头上。

他们不知道有多少鼓槌在打他们,有多少鼓槌敲打大鼓。

他们最担心的是脑袋被敲破。

因为每一次被他敲打,他们都感到脑门被打了个洞。

鬼子们逃跑的很狼狈。

从大柿树下逃到村口,他们的鞋帽都跑掉了。

这是贼打周家圩第二年。

曾外祖母和乡亲们趁着鬼子们被鼓槌敲的晕头转向的时候,都向村外跑去。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的行动是多么的愚蠢。

逃跑的是鬼子,而不应该是他们。

当他们发现鬼子们跑出了周家圩,便都跑了回来。

曾外祖父还在吊在老柿树上。

曾外祖母跑到树下,瘫在了地上。

她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乡亲们帮着解开绳索,放下曾外祖父。

曾外祖母扑在曾外祖父身上嚎啕大哭。

乡亲们轮流劝说曾外祖母不要太过伤心。既然人已经走了。想办法料理后事。

曾外祖母说外祖父还没有回来,要等外祖父回家再说。

乡亲们说总不能让曾外祖父的尸体躺在老柿树下吧。

外祖母泪水涟涟地说:“请你们帮忙把志强爹抬回家。”

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把曾外祖父的尸体抬回屋里。

曾外祖父一躺到屋里,悲伤的气氛临到了全家。

小外祖父看着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床旧棉被,脸上蒙着一张纸,死亡的恐惧一下子使他哭了起来。

鬼子进村时,小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一起在屋子里。

曾外祖父跳进桶瓮的时候,也带着他跳进了桶瓮。

在屋北山头,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为了救母亲,冲向日本鬼子。

小外祖父知道自己的爹永远不会回来了。

爹那背着大鼓四处演唱的身影永远消失。

无论以后的岁月有多长,他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亲爹。

小外祖父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的厉害。

曾外祖母也没有停止哭泣。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小豆爹。

小豆爹忙里忙外张罗着。

他的身材很单薄,并不像儿子小豆。

小豆长得像她母亲,壮实。

这时小豆的母亲在不停地劝说着曾外祖母。

开始的时候她也哭成了泪人。

曾外祖父的为人令全村人景仰,在家族当中更是做出了表率。

他自己尊敬长辈,友爱兄弟,照顾每一个弱小者。

每次他唱出回来,总要分一些同伴给兄弟。

曾外祖父的丧事还要等外祖父回来。

小外祖父和小豆便到村口去探望。

他们盼望外祖父早点回来。

本来大人们是不让小外祖和小豆来的,因为隐患没有消除,鬼子还可能再来。

小外祖父和小豆已经做好了鬼子再来的准备,假如鬼子再来,他们第一时间跑回来通知大人。家里不是有地道吗?鬼子来了就躲进地道里。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外祖必和小豆到村口望外祖父,同时也是查看敌情。

他们绝不会敌人进了村,还不知道跑来告诉大人。

他们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小小年纪就干起了八路军战士干的工作。

等人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在村口,他们用聊天打发时间。

小豆说:“小丁,你哥和我哥怎么还还没回来呢?”

小外祖父说:“我也不知道啊。”

小豆说:“我感觉你哥和我哥走了好几天了。”

小外祖父说:“哪有那么长时间,不就昨天才走?”

小豆说:“昨天才走?”

小外祖父说:“是啊。”

小豆说:“他们不是说当天就回来的吗?”

小外祖父说:“到洪泽湖有好几十里路,别说挖藕,就是跑路,一天也够跑的。”

小豆说:“几十里到底有多远哪?”

小外祖父说:“你去过双营镇吗?”

小豆摇摇头。

小外祖父说:“从我们这儿到双营镇,大概十来里路。那么到洪泽湖,要走上十来趟双营镇。”

小豆再次惊讶说道:“那么远啊?”

小外祖父说:“所以说嘛。我哥和你哥到现在还不能回来。”

小豆说:“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小外祖父说:“起码得四天呢。”

小豆说:“要那么长时间哪?大伯尸体怎么能等得了?”

小外祖父说:“等就等呗。”

小豆忽然问小外祖父说:“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小外祖父摇摇头。

小豆说:“你不想给伯父报仇?”

小外祖父说:“报仇?”

小豆说:“是啊。难道伯父就这么死了?”

小外祖父说:“鬼子有枪,我们什么都没有。”

小豆说:“鬼子有枪还不是被伯父的鼓槌打跑吗?伯父的鼓槌真是厉害。”

“爹的鼓槌厉害有什么用呢,他还不是被鬼子给吊死了?”

小外祖父说着哭了起来,清亮的泪珠,爬过长长的脸颊。

小豆惊慌说:“你怎么哭了?”

小外祖父说:“想你爹被鬼子活活地吊死在树上,就心里难过。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爹了。”

小豆连忙劝说:“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也难受的。咱们还是想办法弄死那些小鬼子。”

小外祖父仍旧摇头。

小豆说:“你怎么还是摇头?”

小外祖父说:“我现在心里很乱。要不等哥回来再说吧。”

小豆着急地说:“怎么还没有回来呢?真是急死人了。”

小外祖父说:“哥,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小豆说:“怎么回不来?”

小外祖父说:“你看这天都要黑了。”

小豆向四周看了看。

天果然要黑了。

村外的田地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雾霭。雾气随风飘动,好像鬼魂游动。

小豆和小外祖父默默地看着。

“我们回去吧。”

小外祖父心里害怕地说。

小豆说:“再等等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回来的。”

小外祖父说:“不可能的。”

小豆说:“我们再等一会。”

小外祖父望着逼近的夜色说:“一会儿也不能等了,我很怕。”

小豆无奈地说:“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