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血浇灌故乡与文字的土地——散文选集《山居羊迹》序

王剑冰

季节已经是冬天了，风雪的气息越来越浓。刚从绿浪香风的南方回来，徐春林即打来电话，要我帮他的散文选集《山居羊迹》写序。实在有些脱不开的事务，故不好接受。他一再请求，我不好再推辞，于是接应下来。

徐春林所在江西，近年来散文创作势头强劲，出现了一大批在全国有影响的散文家。徐春林算是江西80后唯一产生影响的散文作者。他的写作是全身心的投注，用他自己的话说文学就是生命。他要用自己的心血去浇灌赣西北那块神圣的土地，不问收成只问无限的付出。在他的笔下，时常会出现鲁迅、老舍、冰心、巴金等一大批文学家的身影，那些身影是让他固守清贫的力量。

徐春林出生并生活在一个叫修水的地方，从事着忙碌的新闻职业。每天没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场所。就是这样忙碌的一个人，还有文学作品问世，不得不让人钦佩。拿到徐春林的书稿时，我的眼睛一亮。他笔下的文字真的是值得时代去记忆，也值得国民去深思。《徐家村的生活》，明写一个村子的生活，实则揭示出乡村的陋习与弊端。《羽岭素描》描写羽岭的人文景象，同时谴责了某种不当行径。《我的家族简史》写人间的真实情感，同时指出这种情感或被历史残酷地湮没。徐春林是一个有着忧患意识的作家。读着这些文字，让人惊喜，也会让人忧伤。

《一树蝉鸣》是一篇采用中国传统借景抒情手法的散文，文中展示了诸多意味深长的意象。从捕蝉到听蝉，展示出生命成长的轨迹，预示心灵的升华。而把蝉的生存状态置于熟悉的农村场景中，与城市形成鲜明对照，富有寓意，是思想独到的结果。农村不仅承载了一个生命幼年时期的光彩和想象，而且是心灵的港湾和归宿。在也许贫瘠的物质生活考验中，却蕴藏着生命的力量。而城市虽给予她的居民们以舒适的生活，却不能获得灵魂的慰藉，那些属于精神的珍藏愈加远去，蝉的鸣叫随着古树的衰老变得无比凄惨……人生的怀念和无奈都在其中了。

《老庄的记忆》《山里月亮》等文章在春林的笔下成了最难忘的风景。故乡的山水云月、一草一木，都留有童年的影像，打下心灵的烙印；故乡的乡音乡情，都有一种说来话长的感觉，像拉呱，像叙旧，屈膝交谈的那种，丝丝缕缕，点点滴滴。质朴的文字文心，庸常的家事往事，不虚不饰，不绕不弯，娓娓道来，字里行间满是真实的影像和心迹。

《乌鸦锅庄·出戏》里的大蟒薯、破洋瓷碗、木炭、凉席等岁月深处的物品到传统乡戏、浪客黑皮等影像及其《乌鸦锅庄·大雪》里的苦竹、柞树和儿时伙伴蔡秀娟，《乌鸦锅庄·苦竹》里的世林哥和徐晓琪，《我的同学余含英》里的好同学余含英，《旧课本》里的赖显生等，既有其对故土的物象感念，又有其对家园的亲情缅怀，还有对亲历人世的恩恩怨怨、牵牵绊绊，笔墨间浸洇着乡人友人故人生存生息生命的寻望祈愿和坎坷磨难……读来令人心绪沉甸抑或浩叹。赏读徐春林的这部散文集，还会发现，他的拟题行文大都是信手拈来、自然而出的。换句话说，他的散文确实是散到家了，就像和人谈天聊事儿一样，有点儿想到哪说到哪，想起啥说起啥的意味，而且少有处心积虑地拟境设题、遣词造句的雕琢和打磨，是那种带有倾诉性质的感性表达、随性文字。口无遮拦而出口成章，心无羁矩而随心所欲。

《生命的河流》《我的家乡我的河》等文章写的却是修水河的一江秀水。这里的水养育了黄庭坚、陈寅恪等享誉中外的读书人。

在春林的眼里，故乡就是心灵的滥觞。《山居羊迹》充满了对故园的怀念，对亲人的牵挂，更多的是对世态炎凉的谴责。他以作者和参与者的身份，揭示了农村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对抗与矛盾，也以自己的生存法则和生命哲学颖悟出了人们的忧心。他在寻觅着大地的真理，在为底层人们探护人格与尊严。这部作品是他写作生涯的一次较大突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相信在今后的写作中，他的散文更会迎来果树丰年。

2012年11月4日

作者简介：王剑冰，河北唐山人。当代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王剑冰散文选》《王剑冰精短散文》等20多部。散文《绝版的周庄》入选上海高中语文课本；曾获全国首届冰心散文奖、全国第三届冰心散文奖，全国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中国文联理论奖，河南省政府文学奖，中国散文诗90年重大贡献奖等。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散文学会会长，中外散文诗协会副主席，全国鲁迅文学奖二、三、四届评委，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