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桌

学校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可是，初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他记了很多年。那时，老师怕同学说话，安排同桌的时候，都是一男一女。

那个年代，男女同学之间不敢说话很常见。但是不说话，又没说不敢看一眼。还是冬天的事，李志丰的同桌，是初三开学时，老师重新安排的。

李志丰不爱学习，他也不会去注意别人，尤其是女生。可是，他的同桌确实让他吃了一惊。冬天已经开始上冻了，同学们很多都是有手套的。就算不是买的，也是妈妈缝的。

他同桌不仅穿的很单薄，就连袖子，也短了好多，手套当然没有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她家就是穷，还在心里暗暗地嘲笑她。

直到有一次，中午上学她迟到了。把书包放到抽屉里后，掏出课本和本子，开始写作业了。李志丰才发现，她的右手手背上在流血。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她的手，才确定没看错，是手正在流血。

她又打开文具盒，用左手拿出一支笔，放到右手上，准备写作业。可是，右手根本握不住笔，手背冻肿了，小指节处还裂开了。血就是从裂口流出来的，周围的血已经干了，但是不能握笔。

看得李志丰心里一阵凉意，心想，这家里得有多穷，才能过成这样。衣服单薄得不成样子，手冻得开裂流血。全校都没见过，应该是以前，其它小学升上来的，他只知道，她叫王红丹。

李志丰想说什么，可他没有说出口。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班级里，根本没和几个女生说过话。班干部除外，那是人家有事找他。

平时跟他一起玩的就是几个成绩不好的，或者同一个村子的。今天这件事，确实让李志丰有了猜想。他猜想的也不见得就是对的，可是他就是猜想了。

甚至还猜想，这个女生家里是不是四面漏风，像他们小学时的教室一样。要不然就是没有爸爸或者妈妈。但是，他完全猜错了，这个女生家里的条件还不错。

只是，她是抱来的。刚抱回来，父母对她很好。过了几年，妈妈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他们又想把她送回亲生父母那里。

可是谁知道，王红丹的养父一次去街道上买东西，碰到一个算命的老头。两人聊了起来，算命老头说他：“不能把原来的孩子送回去，她是你们家的福星，是给你两个儿子挡灾的。”

男人一听算命的这么说，回家告诉老婆，老婆说：“既然是来挡灾的，那就让她挡着吧！”

“饭也不能白吃，家里的活让她学着干。”

“我们不能太苛刻了，毕竟我们那时候没有孩子，才抱来的。”

“那时候，一家就是三张嘴，这时候一下子多了两张嘴出来，不要钱养吗？”

男人本来就怕老婆，听女人这么一说，他说：“你看着办，我得出去挣钱了。”

“还不挣钱，两个儿子要吃奶粉、穿衣服呢！”

男人常年在外挣钱，过年过节回来。家里就是女人的天下，她跟公公婆婆分开过，所以一手遮天。

养父外出干活后，王红丹的苦日子就开始了。家务活全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冬天的时候，她洗衣服、洗碗、做饭，还要给两个双胞胎弟弟洗衣服，洗屎尿布。

初中的学生，正在发育期，个子长得特别快。过完一个暑假，鞋子、衣服都不能穿了。要是过了一个冬天，棉衣肯定不能穿了。

有很多家长，给孩子买棉衣，棉衣的长度都到膝盖了。穿上去滑稽又好笑，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就没人笑了。这样可以穿到初三毕业，甚至更长时间呢！

王红丹的棉衣就是去年的，以前她每年都新衣服穿。今年两个一弟弟出生，养母就不给她买衣服了，而且对她的态度大变样。之前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跟之前判若两人。

王红丹从别人的口中第一次听说，自己是抱来的。她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欺负她，她就哭。那个男生说：“你哭什么？再哭也没人可怜，你是抱来的。”

她回去哭着告诉了妈妈。第二天，她妈妈去学校告诉班主任，班主任把那个男生狠狠地训了一顿。她妈妈还不解气，放学的时候，等在放学的路上，又把那个男生说了一顿。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妈妈就是亲妈，因为妈妈比亲妈还像亲妈。再后来，外婆来她家，晚上，她跟妈妈说闲话、拉家常。

她们以为王红丹睡着了，外婆说：“你要是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妈妈说：“我也想啊！”

“毕竟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是个女儿，将来留不留得住还不一定。”

“我当然也愁。”

说完，她们唉声叹气的关了灯睡觉，谁都没有发现醒着的王红丹。那时她已经上六年级了，正是一个敏感的年龄。

自从听到那个消息后，王红丹的性格变了。她不敢再去问妈妈，她相信这话从外婆嘴里说出来，一定是真的！

她以前活泼可爱，见了父母就说个不停。忽然间变得不爱说话了，父母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搞得父母还莫名其妙，问她又问不出什么原因。最后，他们归结为，女孩子长大了，到了害羞的年龄！

周围人，包括同学，大家都发现了王红丹的变化。但真正关心她的人却没几个，他们基本上都是客套性的语言，问上几次，她不说，他们也就没了耐心。

她知道自己是抱来的之后，她的学习成绩节节下滑。父母急得找老师，老师找她，她不说，就成了一个死局，无解！

再后来有人说起的时候，她就不在意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的双胞胎弟弟出生后，她就彻底成了妈妈的眼中钉，比后妈还要狠。

王红丹的衣服，袖子本来就很短，又是刚洗过衣服，要赶到学校。她的手已经流了好几次血了，只是以前没迟到，李志丰就没注意。

男生本就有对女生有一种保护欲，李志丰一直在想怎么帮王红丹。她的衣服太短了，自己真是没有办法。手开裂了，自己买冻疮膏给她还是可以的，还可以买一双棉手套，一起给她。

回家的路上，他数了数，自己的零花钱，明天问了价格再说。他的手没冻过，手套还是姐姐织的，他不需要操心，就不知道价格。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专门到商店里问价格，自己的零花钱还差两块。他想回去撒个谎，问妈妈再要两块钱就行了。

很多人小时候撒过谎。仔细算一下，一个人一辈子，撒过无数次的黄，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李志丰要钱，妈妈一点都没怀疑，就拿钱给他。上学路上，李志丰像做贼一样，看着没人了，才跑进商店。卖了一盒冻疮膏和一双手套。赶紧装进书包，往学校跑去。

到了学校，他又犯了难，怎么给她呢？肯定不能大明大胆地给，只有趁她出去的时候，偷偷放在书包里。

有一节下课，趁着王红丹出去的空隙，他拿出手套跟冻疮膏，赶紧放进她书包里。还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没人看见。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同学们提前都整理好书包，只等着体育课一下，背上书包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候，他只是单纯的看她可怜，并没有其它意思，更不会一见钟情。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情。他们那个年代，孩子们的思想幼稚又单纯。

不过也要看你的心思用在什么地方，爱学习的就不会整日想着谈恋爱，不学习的可能就会开始想了。

李志丰属于后知后觉的人，也属于另类，脑子比较迟钝。对学习不感兴趣，谈恋爱也不感兴趣。

姐姐开玩笑说他：“整个一根大木头，人家学习不好。毕业还找个老婆回来，你光杆司令一个。”。

你爱说就说你的，我还是这样，没什么改变。可能真的是脑子不想事的人，简单、活得轻松。

在学校，王红丹自然是发现不了的。她放学回家后，还要做饭、洗衣服、收拾完了以后，才开始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候，她就会拿出书包。在掏书和本子的时候，不用说，她发现了书包里多出来的两样东西。

她先是一惊，书包里怎么会有两样别人的东西，难道谁会装错？不可能，她先把东西装进书包，以免被妈妈发现。

她开始发呆了，这绝对是别人送给她的，那么到底是谁呢？她把跟她关系很好的同学，都想了一个遍，最后都否定了。

如果是她们送的，根本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当面给她就行了。后来，她的性格变得很内向，好朋友几乎没几个。想不出来就算了，先写作业再说，明天到学校再想办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