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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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五少年斗地头蛇

眨眼又过半月时光,正是初秋时分。这日明昙、林轩、程文、程武四人奉了方丈命令到城中化缘,不想刚到城门却碰上明易。

明昙道:“明易师弟,你怎么也来了?”明易瞥一眼四人,淡淡说道:“呆在寺里闷得紧,我出来消遣消遣。”

明昙道:“你若要胡来,当心慧空师伯罚你禁足。”明易冷笑道:“师父跟那几个老和尚岂是一样?他老人家明白事理,说不定将我夸上一番也未可知。”

原来慧空乃是寒山寺七大方丈之一,素来只喜练武,于其它事则懒于理会,明易性子虽是偏执了些,但为人极是聪明,颇为他所喜,便收了他做入室弟子,慧行又是行僧,少在寺中驻足,因此寺内大小事务尽由慧远等五位方丈管束。

明昙惊道:“你果然是惹事来了?”

明易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已探明,经常在集市上闹事那伙恶霸全是金龙帮的人,之前我曾与他们多次交手,此次我想会一会他们的帮主。”

明昙大吃一惊,四下看看,低声道:“金龙帮是姑苏城里的一霸,你要是惹了他们,小心性命不保。待我回去一定禀明方丈,看方丈不重重责罚于你。”

明易笑了笑,道:“莫要再提那些个脓包,佛祖若真是慈悲,又岂能让这些人为非作歹?”

明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再出言不逊,佛租定会降罪于你。”

明易哼了一声,丝毫不以为意,他忽然一个转头,看到有人似是悄然隐没在左后方一处墙角里。

林轩随云裳在江湖上走动数月,也长了许多见识,说道:“我们被那人盯了很久,想必是明易师兄与他们有过节,只怕这人还有同伙,你可要小心了。”

明易看他一眼,心里忖道:“瞧不出你还有点眼力。”

明昙转过身,左右看了一遍,道:“哪里有人?”

林轩指着那处墙角,低声道:“那人刚刚躲到那里去了。”

明昙道:“真的有人盯着我们吗?我去看看。”挠挠头便要迈步过去。

程武慌忙拉住他,道:“师兄,先别惊了他,看看他搞什么把戏。”明昙连连点头道是,明易嘿嘿一笑,往集市去了,四人也跟了上去。

走不多时,后面果然又有人蹑手蹑脚远远跟来,五人都留心细看,不料那人鬼鬼祟祟走到一处摊前,似是跟一人打了个照面,而后便不见了踪迹。

走不多远,后面又有另外一人鬼鬼祟祟跟了上来,明易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们的。”快步向那人走去。

那人眼见被发觉,转身朝前疾步遁走,他专捡僻静处行,越走越快,明易追了一程,跟着进了一条胡同。

林轩心知不好,道:“明易师兄,前面怕是有诈,不可着了那人的道。”

明易与金龙帮帮众交手多次,伤了他们不少人,凭着头脑灵活,自己倒吃亏较少,他心想金龙帮都是乌合之众,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头也不回道:“你若是怕了又何必跟来?”又随那人转过几个弯,到了一个破败胡同里。

那人回头冷冷一笑,面前忽然冒出数十条大汉来,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五人均是一惊,扭过头来,胡同另一头也站了数十条大汉,当先一人生得虎背熊腰,大脑袋,大耳朵,细长眼,那人走上前数步,指着明易道:“原来你这厮是寒山寺里的和尚,只怪你不长眼,惹了我们金龙帮,今日管教你走不出这条胡同。”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将几人吓了一跳。

明易嘿嘿冷笑道:“大爷跟寒山寺半点瓜葛也无,金龙帮都是些一群无名鼠辈么?你先报上姓名,免得待会儿打死了你,让你做一个冤死鬼。”

林轩心里明白,他不肯承认是寒山寺弟子是怕给寺里添麻烦,倒也是一条好汉。

那人双拳握得格格直响,爆喝一声,惊得众人耳根一麻,五人均是一阵惊愕。

那人身旁一喽啰高声叫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的三帮主邹虎,人称‘铁拳三’,你问一问姑苏城中谁人能受得了我们三爷一拳!”

明易笑道:“铁拳三?我看你的拳头连块豆腐都打不动。”

邹虎勃然大怒,双拳格格一握,指着五人道:“你们几个若有人能躲得过我三拳,今日大爷便放了你们。”

明易嘿然笑道:“莫说三拳,三十拳也躲得过,你来你来。”

邹虎厉喝一声,脚下“咚咚咚”如猛虎下山般奔将过来,醋钵般的拳头直向明易面门砸去。

这一拳直直打出,半点花招也无,即使武功平平也可轻易躲过,明易暗笑这人又是一个脓包,兀自不动,口里讥诮道:“你这一拳给大爷挠痒痒还差不多。”待他拳头逼近,一个斜步向后迈出,已退开他拳头一尺远。

林轩心想这邹虎为人虽然粗鲁,但能担得金龙帮三帮主之职,定有过人之处,急呼一声:“小心他有后招!”

邹虎这一拳果是虚招,右拳未收,已欺近一步,左拳势如奔雷,袭向明易胸口,同时右拳内圈,将他逼至墙根。

明易吃了一惊,情知大意轻敌,却哪敢接他这一拳?急急矮身顺墙角蹿出。

邹虎双拳正打在墙上,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堵墙壁竟被他生生打出一个大窟窿来。

金龙帮众人齐齐叫了声好,方才说话那喽啰笑嘻嘻地道:“你们说,这小子刚才躲开咱们三帮主那招,应该叫做什么?”

帮众里一人接口道:“应该叫做野狗抢屎!”“好一个野狗抢屎!”“这招使得倒是不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易心知自己刚才逃开邹虎那招确实不大好看,一张脸直红到脖子,但他能躲过邹虎双拳已是不易,要知邹虎拳头一旦发出,劲势堪比龙虎,若躲避不及,怕是非受重伤不可。

邹虎见他躲过自己必中的一击,也吃了一惊,道:“难怪你屡次找我金龙帮的麻烦,果然是有两下子。余下两拳你若是躲得过,今日我便不跟你算账。”顿一顿接道,“不过日后你再惹了我们金龙帮,定叫你身上也多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明易冷哼一声道:“好说,只要你们金龙帮日后不再为非作歹,我自然不来找你们麻烦。”

邹虎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折了你两条腿,看你如何再逞能。”拳头带风,向他面门罩来。

明易见他又是这招,冷笑一声,点脚后退,不料邹虎身法快捷异常,未等他止步,左拳又已递到面门,右拳仍往内圈。

明易心道:“你这厮想故伎重使,可没那么容易。”右手成锥,点向他右肘,耳听林轩叫道:“小心他双拳夹击!”话音未落,邹虎右拳斜向下沉,左拳横劈过来,果然夹他小臂。

明易心里一惊,但他应变迅急,左跨一步,抽手向邹虎面门拍去。邹虎不及回手,只得退了一步,眼见又一招落空,登时怒喝一声,双足互错,攻上前来,拳劲滚滚,舞得密不透风,明易觑不到破绽,只得连连后退,不几步已退至林轩四人近前。

邹虎一拳迎面捣来,明易侧身避过,但拳势未止,眼见便要撞上程文,明昙大喝一声,使一招“霸王扛鼎”迎了过去。

两人拳掌相碰,各个退了两步,明昙面色不改,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弟子造罪了!”

林轩看得一惊,心道:“同是一招霸王扛鼎,明昙师兄使来竟有如此威力。”

邹虎脸色登时涨成酱爆猪肝也似,气喘如牛,心里骇然道:“这秃驴好大力气!”情知今日着实遇到了厉害对手,但金龙帮人多势众,又何须怯他?顿了顿喝道:“兀那小子,你便有了厉害帮手又如何?你若躲得过我这第三拳,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明易似笑非笑道:“好说好说,反正你的拳头半分力气也无。”

邹虎怒不可遏,双拳格格一握,便要攻来,忽地背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邹三叔,你身材高大,他却像个猴子一般,你要打着他,当真很难,不过一旦打着,怕是要一拳打死了他。”

明易、林轩几人应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立在一帮人中,那少女身着一件鹅黄色纱裙,脸蛋极似苹果,弯月似的双眉浓如墨染,双目大似铜铃,教人过目不忘,金龙帮众人半围在她一臂之外,似是不敢靠近。

邹虎闻声转过身来,道:“金灵!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神态中颇有爱护之意。

少女道:“爹爹和二叔在跟那两个沪州来的商人谈生意,我是一句也不懂,呆在家里闷都闷死了。邹三叔还不知道我么,哪里有热闹瞧,我便到哪里去。”

邹虎哈哈笑道:“是,是,乖侄女爱瞧热闹,三叔倒忘了叫上你。你刚才说你爹还在和姓吕的那两个人谈话?”

少女道:“是啊,他们一谈起来就谈个没完,无趣得紧。不知三叔又在和谁打架?谁人又惹了帮中兄弟了?”

邹虎瞧也不瞧明易一眼,只是伸手指点过来,道:“还不是这小子,阻挠兄弟们收取租税。”

少女伸出脑袋朝这边看了一眼,道:“我道是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三叔何必亲自动手,叫几个喽啰赶他们走不就是了?”

邹虎摇摇头道:“这小子难缠得紧,三番四次寻衅,打伤我们不少兄弟,所以今日我要亲自料理了他。”一言未毕,怒气又起,一张脸登时红了。

少女笑道:“三叔,算了吧,何必为一个毛头小子动怒,随他去吧。”邹虎道:“那可不行。”

明易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晌,似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头大恼,虽然情知自己今日讨不到半点好处,嘴上却丝毫不服,哼了一声,朝少女道:“你便是那金有余的女儿?”

少女闻声瞧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小贼忒也无礼,我爹爹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

明易听她承认自己是金有余的女儿,更加气恼,前前后后将金龙帮众扫视一遍,眼光转过,独将她跳去不看,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口里道:“金龙帮仗势欺人,给大爷我遇见了,便非管上一管不可。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算是你们帮主金有余到了,怕也说不过去。”

金灵听他对爹爹甚是不敬,不由得发起怒来,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贼?不要命了吗?”明易连正眼也不瞧她。

邹虎哼道:“乖侄女,不需跟他多说废话,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我不打断他一条腿!”左右一挥手,喝道:“把这小子给我抓住了!”金龙帮众人在一旁看了良久,早已不耐,得了号令,一齐冲上前,要把明易抓住活活撕了。

林轩、程文、程武、明昙四人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明易一人万万抵不过这许多人,又岂能有不救之理?登时纷纷跳起,与金龙帮众人打成一团。

明昙口里不住地道:“阿弥陀佛,佛祖恕罪!”手脚却不含糊,金龙帮众人无一可近得他身。

邹虎喝道:“这几个人果然是一伙儿的,一个都不要放过!”众人闻言,呼呼呵呵打将起来。

金龙帮中好手不在少数,邹虎更是少有的高手,五人双拳难抵四手,不过一炷香工夫,尽皆负了伤,虽不甚严重,出手却都慢了三分,而敌人使得是车轮战法,五人俱都明白,似这般打法,早晚难逃力尽被抓的局面。

明易朝林轩看了一眼,眼珠向后一翻,林轩知他必是有了主意,侧眼向右看去,却见金灵与邹虎袖手而立,看着这边相斗,登时明白明易的意思,那便是一人上去引开邹虎,然后另一人出其不意掳了金灵,金龙帮众人对她颇有忌惮,只要掳了金灵,便可令这一帮人住手,他几人才好脱身,这一计虽不甚光彩,却也是唯一的脱身之法。

林轩大吃一惊,忖道:“眼下情形虽是危急,但用一个女子要胁他人,当真不是好汉行径。”冲明易摇了摇头,明易却会错了意,以为他不敢上前去引开邹虎,当即一边打退四五个敌人,一边向邹虎靠近。

待逼近一丈远,忽使一招“越王挥戟”,扫退众人,又变一招“大禹劈斧”,一掌向邹虎迎面拍落,口中同时大喝一声:“看掌!”这一喝看似无意,实则刻意引邹虎相斗,使其不加防备,万万料不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邹虎果然毫无戒心,喝道:“小贼找死!”挥拳迎了上去。

林轩眼见明易计已使出,看那金灵,眼光只盯在邹虎身上,并无半点察觉,再看程文、程武二人出招早已不成章法,敌人围殴甚急,他二人迭遇险招,唯有明昙师兄武功为高,拳脚丝毫不乱,五六个大汉仍是近不得他身。

林轩又忖道:“金龙帮为恶欺善,明易师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言语虽恶了些,终是善举,他们既然不讲理,那跟他们也就客气不得了,还是先脱身为好。”

打定主意,林轩脚下向金灵欺近,到了三四步远,忽地一掌撞开身前那人,掠步上前,抄手扣住金灵右腕,闪电般又欺近一步,左手扣住她咽喉,却不敢用力,道一声:“姑娘,得罪了。”

这一番事出突然,金灵听他说话,这才醒悟自己已然被人擒了,但她兀自不服,左手下垂,从裙摆中抽出一支长有一尺的钢锥,反手向林轩面门戳去。

左手使锥毕竟多有不便,况且金灵较林轩矮了一个脑袋,这一锥刺出正戳向林轩右肩。

林轩不料她突施奇袭,仓皇中左手弃了她咽喉,向前一抓,正抓中她左手,金灵手中钢锥再难刺进分毫,但因势道过猛,她整个身躯栽进了林轩怀里。

林轩大觉失礼,忙后退半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金灵乃是金龙帮帮主之女,素来被人敬仰,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想到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折磨自己,眼眶登时红了,口里骂道:“你这混蛋,卑鄙小人……”声音却已哑了。

林轩歉然道:“我们需得脱身,只有先委屈姑娘了。”左手夺过钢锥,在她颈中一横,朗声说道:“金龙帮各位还不住手!”

邹虎当先觉察,惊叫道:“大家快住手!”朝林轩道:“想不到你小子恁地阴险,居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见金灵已泪眼汪汪,只得道:“小子,只要你不伤害我金灵侄女,随你提什么要求,哪怕是要了你邹大爷的命,大爷都给你。”他虽然被人要胁,但嘴上丝毫不肯服输。

明易嘿嘿冷笑道:“金龙帮人多却又如何?邹虎,你只需自断双腿,并且立誓不再作恶,我们便放了她。”

邹虎一听面色立时变成一片灰白,他双眼一横,说道:“好,你要言而有信。”

金灵惊叫道:“三叔不可,他这是要置你于死地啊!”邹虎乃金龙帮第三帮主,在帮中颇有威信,武林之中也有些名头,自忖若是断了双腿,以后是没法在江湖上混了,只等救下金灵,便自碎天灵盖一死了之,当下沉声道:“小贼,若我自断双腿之后你还不肯放过金灵,我金龙帮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然后再将你寒山寺夷为平地。”

林轩本想以金灵为质,待他五人脱了身便放她回去,不料明易师兄竟以金灵要胁邹虎自废双腿,这太也过分了些,况且金龙帮人多势众,到时真要去寺里寻仇,怕是大大的不妥,开口道:“师兄,你这又何必?双方各有损伤,不如我们就此罢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明昙也道:“不错,明易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明易暗忖,之前与金龙帮众喽啰打过不少架,不想今日邹虎蓄意报仇,自己虽受了伤,眼前还是个胜局,若真废了邹虎双腿,只怕金龙帮不能善罢甘休。想通这一节,他道:“好,今天便饶你这一次,若有下一次,你这两条腿是别想保住了。”

邹虎听他这般说,暗自庆幸自己两条腿得以保全,又想若是下一次碰上,断腿的恐怕是你了。

当下林轩一手拿住金灵右腕,一手使钢锥架在她脖子上,明易四人拦住金龙帮众人,慢慢沿原路走出胡同,邹虎情知金灵在他们手上,此事大同小可,便下令众人不得靠近,自己一人远远蹑在后面。

金灵一路上不住骂道:“你们这些小贼,打不过我三叔便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卑鄙无耻!”

林轩心中深有歉意,道:“金姑娘,今日实在是形势所迫,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日后有机会再向你赔罪,到时候任你打骂,我绝不还手。”

金灵“呸”地一声,道:“假惺惺的想要骗谁?哼!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让爹爹把你双手剁了,双眼挖了!”

林轩听得一惊,心道:“虽说是我不对在先,这姑娘心地太也狠了点。”

明易道:“再说废话,我便用钢锥在你脸上刻上几个大字,教你以后没脸见人。”

金灵扭过头,看见他一双眼正恶狠狠盯在自己脸上,不由得吓得花容失色,嗫嚅一声:“你才没脸见人。”便噤口不敢再言。

一行人出了城,林轩方才松开金灵手腕,道:“姑娘,委屈你送我们出城,十分过意不去。你赶紧回家去吧,免得你爹爹担心。”

金灵不料他竟这么放自己离去,哼道:“你会这么好心放我走?”

明易道:“不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了,金龙帮作恶多端,量她也不是什么好人,需得教训她一顿才好。”

金灵斜睨他一眼,张大了口惊叫道:“你、你想怎样?”神情甚是惊惧,生怕明易说到做到,当真在自己脸上刻几个字,那以后真真是再没脸见人了。

林轩道:“师兄,你别吓唬她了,我们得以脱身,还要感谢她才是。”程文也道:“是啊,刚才她还替我们说话,看来金龙帮虽作恶多端,也应该不关她的事。”

明易哼一声,扭过头正眼也不瞧金灵,冷冷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做的坏事比她爹爹还多也说不定。”

金灵闻言气得满脸通红一片,咬牙道:“你、你说谁做坏事多了?”明易再不理她,金灵唯有气得握拳跺足,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解气。

程武见状道:“明易师兄口恶心善,趁他不与你计较,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金灵这才恍然一惊,朝明易、林轩两人哼了一声,转头便跑。

金灵奔不几步远,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叫道:“姑娘等一等!”心道:“莫不是他们改变主意,要杀我了?眼下逃也逃不掉,哼,且看他们要怎样。”停下脚回过头,却见林轩走上前来,双手捧住自己那支钢锥,递将过来,道:“还你的东西。”

那钢锥由金、银、铜、铁混炼而成,叫做银蛇锥,上粗下细,长只盈尺,本是爹爹送她防身用的,平日里顺手插在裙摆上,倒没一次派上用场,不想今日当真用上,却又被人夺去,于这关节又送还回来,也不知对方又有什么诡计。

金灵一颗心扑扑乱跳,回走两步接过钢锥,哼了一声,转头又往前奔去,待奔出七八步远,心道:“这贼人如此欺负我,需杀了他才解恨!”当下止步转身,将手中银蛇锥当做暗器用内劲掷出,直射向林轩后心,林轩却丝毫不觉,迈步往前行去。

金灵心里忽地又想:“看他模样也不是十足的坏蛋,真射死了他怕也不好。”口中叫道:“假和尚,叫你欺负人!”

林轩听到叫声,正待回头,忽听得“嗖”地一声响,心觉不妙,正此危急之时,他脑里忽然闪过当日慧空师伯封开自己那一掌,后发而先至,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一般,和俯身抓住野兔那招如出一辙。

林轩心里顿时澄澈如镜:既然动静无绝对,那么动静又何以有先后之分?静而窥其动,动而窥其静,莫非这才是动静之道的真谛?倏然转身,一个抄手便将一件事物抓在手中,待看清正是支钢锥,不觉大吃一惊,回头看时,金灵已飞速跑得远了。

明易四人见钢锥在林轩手里,各个又惊又异,见林轩无恙,才都宽了心。明易哼道:“我早说过金龙帮没一个好人,你偏生好心放了她去。”

林轩毫无知觉中险些受伤,又不知不觉里逃过这一劫,实也感到匪夷所思,顿了顿道:“我看她并非坏人,若非她提前招呼一声,我怕是真没命了。”

明易道:“今日惹下这祸为实不小,金龙帮绝难就此善罢甘休,明天便会到寺里报仇也说不定。”

明昙、林轩四人都没想到这一节,闻言又惊又骇,明昙更是吓得面色大变,连声道:“糟了,糟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闯下这等大祸,方丈定会怪罪于我,这该怎么办?”

明易冷笑道:“大不了被逐出寺去,正好还俗不做和尚。”明昙出家为僧已久,从未想过这回事,不由得张慌失措,道:“明易师弟,你休要再胡说八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易师弟口出妄语,大大不该,恳求佛祖万勿怪罪。”明易瞧他紧张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明昙道:“明易师弟,这场祸事因你而起,方丈第一个便要责罚你,你又怎么笑得出来?”

明易道:“我笑你太也胆小了,寒山寺在武林中享誉数百年,金龙帮不过是一群地头蛇而已,他们若真来闹事,那不是自讨苦吃么?”虽是这般说,自己心里也暗生畏惧,若是给寺里惹了麻烦,怕是要对不住师父当日的嘱咐了。

明昙听他这般说,才放下心来,道:“这也说的是。不过回寺之后,此事定要报明方丈知道,免得你再胡作非为。”

明易道:“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方丈连你也一并责罚。”

程武接道:“正是,明昙师兄,此事万万不能教方丈知道,否则他定会罚我们面壁思过。”

明昙仔细思想一番,自觉若是禀明方丈,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轻则面壁思过一两个月,重则一年不得出寺,那真是再无趣不过了,便道:“明易师弟,今日之事我不禀明方丈知道,下次你若再惹了祸,我一定亲口禀告住持方丈,请方丈重重责罚于你。”明易打个哈哈,道:“便依你好了。”

明昙双手合十,叹口气道:“请佛祖饶恕弟子不诚之罪。”明易冷笑道:“你只是将此事隐而不提,算不得说谎,又何必求佛祖恕罪?”明昙张口欲言,又叹一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