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后街案件
然而这独属于夜的寂静，今晚却被一道道或低沉，或尖锐，或狂放的划拳声给打破了。仿佛是夜晚趋于平静的背景放大下，这些噪音蔓延得很远很远。
附近不少人已经睡下，也被这些噪音给惊扰到，都忍不住暗暗皱眉。可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部分的人都是选择了沉默。可是世事就是如此，在大多数选择沉默的人群里，总有那么一些不畏惧的人做了和大多数人不敢去做的选择。
王泽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今年快七十岁了，年轻时曾经历过人不如狗乱世，也曾扛过枪打过仗，亲眼看着这个曾经被战火摧残宛若末世废土的国家慢慢安定了下来。也曾经历过动荡的岁月，可动荡后平静下来的社会迎来了万物竞发的勃勃生机。最终，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自己深爱着的国家正慢慢的迈入鼎盛时期。
他有过厚重而复杂的人生，甚至在那些久远得不像是曾经发生过在他身上的历史事件，他就是其中的参与者之一。他最爱和孙子讲的故事就是他曾迈出过国门，把一个曾经所谓的大陆强国从一个侵略者的角色，被他们一帮人打成了受害者的故事。
可是再伟大的英雄也会渐渐的老去，时间，永远是英雄和美人最大的敌人。哪怕曾经面对枪林弹雨而毫不畏惧，哪怕他曾经几个兄弟就能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可如今，他都已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
就在刚才，他孙子被旁边出租房那喝酒划拳的噪声吵醒了。他忍不住上门去理论，结果那几个年轻人非但没有收敛，还给了他几个大耳光。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其实他心里的悲凉更甚。
他想不明白，他和许许多多的战友流血牺牲，换来这万家灯火。他们曾经浴血奋战，所守护的，保护的人，为什么有一天他们的暴力会对准自己。在他垂垂老去的时候，被欺压的对象会是自己。
他想不通，他曾沾沾自喜做过的伟大事业，如今看来不知道是否还有意义。
而另一边，酒桌上的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人也在用操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在交谈着。
“我说黄哥，刚刚……刚刚那个老头是谁啊，老子在家喝酒，我爹娘都不敢管……”
“就是，就是。平时在工地上上工，那些个鸟人给俺受的那些个鸟气还不够吗，喝个酒也得受这委屈？”
有人挑了个头，其他几个也大着舌头应和着。被众人这样一起哄，被称作“黄哥”的男子也有点受不住了。
都是外来人员，来打散工维持生活的。本来就是生活在底层的民众，背井离乡讨生活本就不易。可是这年代不管再怎么说，一些人心里的地域偏见还是很严重的。
人心里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轻易搬不开。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欺压更弱者，于是乎阶级和鄙视链也就存在了。
他们都是外乡人，在和本地人的竞争中本来就不占优势。他们只有更卖力的工作，脏活累活抢着干，才能保证自己的饭碗。而本地散工又觉得他们是来锅里抢食的，对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长期生活的焦虑和其他人排挤的压力下，心里的怨气积压久了，的确容易把人变得疯狂和不理智。
更何况，在酒精的作用麻痹了大脑的情况下。一时的冲动，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老头是这里的一个户主，听说还是个退休老干部，平日和孙子住在一起。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听说他儿子是常年在外做生意的。”
黄哥有点郁闷的开口，和他喝酒的这帮人刚刚对了人家老头动手，他们又不住在这，喝完酒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他不一样啊，万一人家家里人找他报复咋办。
然而听完黄哥的话后，其中有一个人眼睛突然亮了。
“退休老干部，儿子还是做生意的？这老头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啊。”
听着这人的话，不管是黄哥还是其他几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背井离乡在外奔波，受尽本地人的白眼，在工地上常常遭受工头的欺压，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碎银几两嘛。
“你们说，要不要上门找他要点赔偿，打扰了咱兄弟喝酒的兴致，不能就这样算了啊。”
有人试探性的提了个建议。有时候做什么事，就缺有人起个头，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本地人平时够欺负咱的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是怂瓜蛋子了。”
“就是……”
随着众人起哄，所有人都看着还没表态的黄哥。其实黄哥心里不太想惹这事，可是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以及对金钱的渴望，最主要的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他总不能怂了吧，不自觉的他的内心动摇了。
“成，干就干了，大不了咱也不在这住了。”
说着，就起身带着众人离开房间，朝着王泽生家的方向走去。
人是群居性动物，都说集思广益，那是一种相对正向的结果。可是一个人放进集体里，就会产生一种从众心理，会下意识的倾向集体行为。更有意思的是，哪怕你有别的想法，也会被集体氛围所渲染从而产生一种想融入集体的下意识行为。而为了融入集体，就必须选择随大流，自己的想法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有意思的是时间长了，再聪明的人智商都会降低到集体水平的程度。人类在原始社会朝不保夕，处处暗藏危机的情况下。为了生存和繁衍，不得不以集体抱团取暖的方式而生活下去。这一习性哪怕文明发展至今，也没有被基因所遗忘。
而今晚这种情况，就是一种负面效果。一个人不敢做的事，也许在别人的陪同和附和下就敢做了。甚至其严重性，比一个人做还要可怕。
……
刘国栋嘴角叼着烟，眼神有些涣散的开着车在这片区域巡逻。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相信方源的话，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们之间才只认识半天不到。搞得他现在有觉不睡，堂堂市公安局局长正科级干部，带着几个刚入行的新人大半夜出来巡逻。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刘国栋是在胡思乱想，可是同乘一辆车的几个新人却不敢多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这个肌肉男大块头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居然带着他们几个刚入行的巡警出来巡逻。
就在刚刚刘国栋来找他们时，他们都觉得这市局现在缺人手到这种程度了，堂堂市局一把手都亲自带队大半夜的巡逻，这世界也太疯狂了。
其实他们一开始也想过会不会是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正兴奋的想着这不是妥妥立功的机会嘛。但他们又不傻，当他们发现就只有他们几个出发后，所有人都冷静了。
真有大案要案发生，片警，刑警等都会出动。作为市局长，甚至可以给上面递条子调动装备重火力的特警。只带着他们几个，他们甚至怀疑是这位市局一把手只是单纯大半夜出来就是为了找不痛快的。
“啊，放下我孙子，你们想干什么！”
就在警车经过一栋居民楼时，一道嘶哑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车内众人顿时脸色一变，刘国栋一脚踩刹车，控制着警车停稳。然后车内众人探出头，赶紧四处找寻声音来源。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锁定在旁边一栋居民楼的三楼某个房间。都已经凌晨了，这栋楼就只有两个房间亮着灯，也都在三楼。在刻意找寻下，就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引人注目。
“有情况，跟我走！”
刘国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那一米九的庞大身躯居然直接从车窗翻了出去，跟车里几个人丢下一句话，起身就往居民楼的楼上冲去。
其实刘国栋在停下车后，几人就已经准备下车了。毕竟是经过严格考核筛选出来的精英，哪怕是新人，也是专业素质过硬的。只不过刘国栋的速度更快，让他们反应不过来而已。就在刘国栋往楼上冲去时，几人几乎前后脚的也跟着往楼上冲去。
“别动，警察！”
很快，三楼楼道中，正义而坚定的声音划破黑夜。一场即将动荡整个城市的刑事案件就这样，被几名人民警察给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