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绑架自己的我
“快点去木屋里！快！”
带着草帽的巫师将刀提起，指向不远处的小木屋。
这时候的莱因才意识到，木屋周遭同样悬浮着一层不厚的烟瘴，灰黑色，在灰黄的荒原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是某种魔法屏障吗？
那片灰黑的区域存在于荒原中央，像是在明亮的相片之上，突然出现一块坏掉的区域。
一切则发生的太快，让三人都莫名迟疑。莱因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晕眩，甚至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个安比斯...？
“快啊！刚刚将你们引入这里的那个家伙是个骗子！你们脚下的土壤中全是...”
“我靠！”
安比斯并未说完，一旁的艾诺尔便突然大叫一声。
她踉跄着往后退，同时举起手中的木魔杖，一道强光从其中快速刺出。
而在她先前所站的土层之上，一只怪物正破土而出，速度之快，甚至在莱因恍惚的那一霎那像是停滞在空中。
那是一条...
长满羽毛的刺鱼。
莱因很难描述那只怪物的形状；它从土层之中钻出，鱼鳞之中镶嵌着湿软的泥土；那些鱼鳞异常长，在几厘米处缓缓翘起，然后逐渐转变成羽毛的材质，甚至能在空中缓缓浮动。
“嗷！”
艾诺尔的光元素魔法撞在刺鱼的鳍之上，后者便大叫一声，发出类似人类声带振动的嗓音，却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它张开四对鱼鳍，宽大的薄膜翅翼便缓缓于空中张开；尾部飞速摇曳着，将地面的形影打散。
“快！不要被那些怪物击中！相信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多云。
她向莱因冲来，紧紧攥住莱因的手腕，几乎是用尽全力把他拖往木屋的方向；艾诺尔又扔了一发魔法，在意识到作用不大后，也踉跄着朝木屋跑去。
......
巴别塔十五层，木屋。
将粘手上的血抹在裤子的两侧，安比斯弯下腰，把几根木头放进燃烧的炉火之中；他看上去和先前的安比斯并无两样，只是原先质朴的表情之上...
多了几份慌张和抱歉。
“把你们牵扯进这件荒唐事中，真的很抱歉！”
“我安比斯以一个二阶巫师的名誉向你们保证！我会安安全全地把你们都送出去，然后支付你们一人一千七的学分。”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莱因并不信任对方；经历过太多事情后，他原本就有些敏感，何况现在...
他在和一个刚刚杀掉自己的人说话。
几人都并未坐下，多云和莱因站在靠近门的一侧，艾诺尔则气喘吁吁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狭小的木屋中，荒诞的氛围裹挟着局促蔓延传播，安比斯则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
“哎呀...是这样的...”
他粗糙的嗓音撞在木屋的薄墙之上，很快被木板间的缝隙吞没。
安比斯，巴别塔二阶巫师，由于巴别塔的复活机制，尽管他今天已经四十七岁，身体却仍然强壮。
他自称是研究“魔药”的巫师，主攻方向是培育植株；而巴别塔十四至十七层也的的确确由他掌管，这里曾经种植过塔中几乎全部魔药的原材料。
平稳的生活日复一日，种植的植株一轮一轮。安比斯努力呆在狭小的木屋之中，却并未有太多优秀的进展，直到...
七天前，他发现了向日葵花田的异常。
碾碎的向日葵花瓣是多种奥术颜料的原材料，混入后能让奥术“发光”，而那一天，向日葵却全部枯萎了。
不是单纯的“枯萎”。
枯萎的原因不是土壤，不是水，不是温度也不是头顶那片时刻都在发光的天穹；安比斯惊讶地发现，在所有枯萎的节点之上，都无一例外地长出了...
一种特殊的鱼鳞。
对于水生生物，安比斯了解的并不算多；他只从其他巫师的言语和书籍之中大致猜想过鱼的形状，却能直觉...
这种鱼鳞并非寻常之物。
每一片鱼鳞都有人的食指般长，在第一个关节处便缓缓翘起，然后渐变成羽毛的材质；魔法晶石造出的风吹过，那些鱼鳞便在向日葵的茎秆上摇曳，像是招摇着的生物的手。
安比斯为此感到振奋：向日葵仅仅是最廉价的药物原料，而这种结合了海洋与天空的生物此刻于土壤中长出...
如果他从中提炼出某种成分，抑或是将那生物单独从向日葵中分离...甚至，甚至他仅仅只需要把这株长满鱼鳞的向日葵提交给巴别塔高层，就能在魔药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要知道，巫师之间也分等阶；而准巫师总共分为七阶，且对比巫师学徒，准巫师晋升仪式不仅同样考核精神力储量和掌握的魔法，还总是要求巫师拥有开创性的成就。
师从安比斯的两个巫师学徒同样亢奋。
他们本身便因资质较差才选择研究种植，跟了仅仅只有二阶的安比斯之后，更是终日愁苦，不知前路；如今那片鱼鳞出现，他们便似乎看见无数翅翼将自己托举起来，成为人流的至高点。
三人很快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剂量，效果，用法，原理，毒性........要搞清楚的东西太多，欲望和梦想则已经飞驰往远方的尽头。
于是他们最终做出一个决定：先搞清楚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人的效果。
安比斯将几片鱼鳞连带着向日葵枯萎的茎割下，然后利用奥术，直接将鱼鳞嫁接到两个学生的皮肤之中。
为了研究功效，模仿最初的情况，两个学生甚至主动将自己埋进土壤：毕竟在那些枯萎的向日葵中，土壤之下的根是鱼鳞生长最为繁茂的部位；毕竟这也是为了魔法而献身，毕竟...
毕竟在巴别塔中，短暂的死亡根本就不算什么：几小时后，重来便是。
“这就是你发布那个任务的原因？”
对于那个略微荒诞的故事，莱因半信半疑。
“你将学生埋进土中，原意是观察鱼鳞对他们产生的变化；但几天过去，他们的尸体不仅消失，也没有再次复活？”
“我发布任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安比斯的语气颤抖。
“毕竟没有人看见他们在一楼圆台上的复活...但两天之前，我发现我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的木屋被人敲开，其中一个消失的学生就站在我面前...”
“他的腿被人打断了，眼睛也少了一颗；我于是问他这几天他都去了哪里，另一个学生在哪？”
他抬起头，语气颤抖。
“我被我自己绑架了...我没有从圆台中复活。”
“我苏醒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之中，大概是更高的楼层吧...一个人把我绑到十字架之上，然后打开晶石灯。”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