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痛苦是刺穿无聊的利器
“无聊...？”
恍惚之中，莱因看着那扇锁住地下室的门。
莱因并没有来过天空君主教会的地下室，或者说，在很早很早以前，在圣骑士们还并未来到麦城之中时，他曾经探索过那间地下室。
但那时候，那近乎只是一片废墟。
“等会儿再说，我们得拿上这个。”
安娜不知道从哪里提出来一盏灯；莱因不经意间对比着，发现这与先前梅交给自己的提灯并不相同。
先前的提灯，光芒呈现出橙黄色，而如果离得远，甚至能晃晃呼呼在其中看见一个类似于“太阳”的光环。
而此刻，在他手中的提灯，却是...
青蓝色的。
那是一种很冷的颜色，似乎与那些象征着太阳的提灯恰恰相反；透过噪点，莱因能看清楚其中发光的形状，那是一片弧形。
象征着月亮吗？
莱因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在那场火灾之中，究竟是谁将他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或许并不是那个生命女神教会的修女，毕竟当时他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探查到精神力波动。
甚至就连麦城的火灾被快速扑灭...
或许也有另一个力量的帮助。
天空君主掌管着昼夜，这是教条之中早就写好的东西，但无论是圣骑士，还是天空君主的徽标：一个太阳的简易图形，甚至是“宵禁”的规则...
“夜”似乎都被排除在外。
他于是举起提灯，在藏在无数阶梯之后的最后一扇门上，便缓缓浮现出青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照的他有些冷，让莱因更好奇了几分。
“这里是教会真正的样子吗？”
“嘘...”
安娜却向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地下室之中会很安静的，你的声音可能会被其他的月仆听见。”
月仆...
所以，天空君主教会实际上同时拥有两个成长的体系；那些被称为“月仆”的人，似乎并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甚至就连麦城的那场大火，都没有让他们显露出身形？
莱因下意识觉得这很奇怪，教会都会培养隐秘的组织，这是符合现实规律的，但天空君主的“月仆”就奇怪在...
目前看来，他们似乎并没有为天空君主付出任何的什么举措。
“你也是月仆吗？”
莱因于是用一只手，吃力地向安娜比着手语；对方当然不会看懂这手势是什么意思，甚至根本不会意识到他在比划手语。
但莱因已经决心要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历史之中留下痕迹。
痕迹是有方法被再次发觉的，就如同他利用万花筒，再次进入历史的回溯之中寻找真相一般。
“...”
安娜打开门。
出乎意料是，这间地下室似乎和莱因先前来过的废墟并没有太多区别；莱因原本以为其中会跪着无数类似于修女服饰的神秘人；她们会低头呢喃，双手合十，月光从周身逸散出来...
但这里似乎的的确确什么东西也没有。
莱因心中的疑惑也在此时彻底被解开：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精神力趋近于满的时候，会不自觉与周围的噪点共振。
他会将此消耗控制在略高于精神力恢复的速度之上，这样一天下来，他便能时刻探查周身的视野，并随时拥有应对特殊状况的能力；最后通过一觉补完所有的精神力损耗。
而这个范围，目前是周身半径的六米左右。
而他刚刚的确没有发现这个地下室之中的异常，他甚至下意识直觉，是那些名为“月仆”的神秘组织利用某种方式遮盖了他的视野。
“所以，主教大人呢？”
他继续用手语向安娜比划着，但却突然间发现...
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让莱因吓了一跳，但很快，当他快速利用噪点观察对方，那种惊吓转变为一种怀疑。
此刻，安娜的嘴巴张开，隐隐约约发出均匀而流畅的鼻息；她并未展现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手中属于她的那盏提灯，正逸散出更为强烈的光芒。
这家伙睡着了。
莱因于是恍惚中看向自己手中的提灯。
后者同样正迸发出光芒，但那些光一接近他的躯体，似乎便被一股特殊的引力直接埋进了血肉之中，然后什么都不剩下。
莱因于是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着脑海中的困倦，但他失败了：他十分清醒。
在这片荒唐的地下室废墟之中，莱因只好用手拍了拍一块石板上的灰尘，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准备在这里等到安娜苏醒。
而之前的一切荒唐似乎也在此刻串成了一条线。
之所以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甚至得专门来到地下室之中...是因为月仆这个组织...是通过梦境相互联系的吗？
莱因觉得这很合理。
在这个世界上，梦境似乎的的确确非同小可；说到底，他拥有的一切同样是来源于类似梦境的东西。
而如果将天空君主当成是一个法力强大到能成为“权柄”的巫师，那么祂的权柄很显然不会只有太阳侧。
睡眠...同样归那家伙管吗？
那星星呢？
“夜幕是一块破了很多个洞的布，而天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裁缝，祂用名为“星星”的纽扣，缝补少了颜色的黑。”
在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室之中，睡不着的莱因突然有些百无聊赖；他只好随意回想着以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随随便便模仿着某个邪神，对着某个圣骑士恐吓一番，结果没想到那家伙真的疯了。
而现在，他同样没有受到天空君主的影响，就好像他对磁石的污染也能无视一般...
噪点是一种【神性】，他看着面板，似乎找到了其中的答案。
【神性】...吗？
莱因不了解神明，事实上，因为维恩，他下意识就觉得神是永远都不会存在的东西；就连那段最离经叛道的时间之中，就连他以为自己真正向圣骑士皈依的时候...
他可能都从未真正相信过神明。
可他却一直在动用神性...那是一种...特殊的权柄吗？
他感觉自己正逐渐接近着某些真相。
“你醒啦，能把其中的事情复述给我听吗？”
最后，在杂乱的思绪快要彻底打成死结之时，安娜终于醒了。
她恍惚着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却像是并没有听见莱因的话语一般，只是机械地朝门走去。
莱因只好缓缓跟着她。
直到对方彻底打开那扇标记着月亮的门，回到那熟悉的台阶之上，那翠绿色的眼神才彻底清晰起来。
“真是太恐怖了...你觉得呢？莱因？”
“觉得什么？”
“那个主教所说的火焰啊！你难道没有仔细听吗？大家开会的时候...等一等，你不会是我旁边那个一直睡觉的小女孩吧？”
“你在补夜会议上，是那种形象吗？”
莱因突然感觉自己听见了很多不该听到的东西，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场景：无数人被梦境召唤在一起，围在一张圆桌旁...
他们像是观星爱好者一般，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缺失的漏洞；然后那些漏洞像是教师一般开始讲课，甚至有人能在那个什么会议上再睡上一觉。
但谁知道呢？
他就是这样的，越遥远的东西，他越好奇。
“对啊...我第一次进去嘛...谁知道我在那里面是这种形象，而且我似乎有点水土不服...主教大人都说了什么，能简要复述给我吗？”
这是一个谎言，但莱因此刻突然已经不再那么纠结这些了。
“...”
安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莱因一眼，但最终似乎还是相信了他。
“总结来说...那火焰是一个大巫师搞出来的东西...他似乎是借助了某些特殊的力量...”
“那火焰在人的身上，会缓缓灼烧人的身体，但却并不会置对方于死地；但那火会让每一个人都陷入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无聊】之中。”
“无聊？”
“嗯，就是你说的那个无聊...还记得先前的那个怪物吗？在百年的岁月之中，他就是因为“无聊”才丢掉了记忆，甚至变得神志不清...”
“无聊是一种怪物。”
安娜换了一个语气，似乎是在模仿那个大主教的嗓音。
“它会逐渐吞噬人的一切，将意志消磨，将热情焚尽...染上无聊的人，会随着时间愈发痛苦，却始终无法拯救自己。”
“无聊是无法被扑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