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折纸风车
“...我们现在大约在十七层楼房的高度。”
安娜冷静地分析着。
快点结束吧,莱因这么想着,毕竟梅已经颤抖地愈发猛烈了。
那个圣骑士曾经和埃尔德一起见证过真正的巫师,所以,在过往记忆的海水里,她现在也一定明白过来,莱因是一个怎么样的家伙了吧。
她毕竟和安娜不一样。
身为一个更底层的圣骑士,不会有人告诉她巫师和怪物的区别,就好像也不会有人告诉她,魔法究竟是什么一样。
安娜或许能快速接纳这个事实,因为她只需要了解一切,然后发现,自己同样是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但梅不行。
说到底,安娜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依旧没有改变;她依旧是那个最为突出的人,她依旧是那个光荣的圣骑士。
但梅却会因此颤抖,因为她很聪明,她会马上发现...
自己背着一个巫师。
“直接跳下去的话,不仅是梅,就连我也会受很重的伤,到时候就无法提防麦城的情况了;我们得等这土柱再倾斜地低一些。”
“可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莱因这么叹了一口气。
此刻,他终于变成了以前那个家伙的模样;他再次开启了周围的噪点,于是这土柱的内部结构便一目了然。
就连维恩的形影也在那一瞬间恍惚中浮现;他对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让莱因有些哭笑不得。
道格的精神力消失了,这意味着,这齐天的柱子马上就会开始瓦解。
“土在逐渐变得松散;我们得注意麦城的火焰...”
“我有种直觉,那火焰和怪物身上的是同一种,一旦染上,或许就再难以活下去了。”
“...好。”
安娜点了点头。
在圣女发出应答的时候,梅似乎用力呼出了一口气,这让莱因很是好奇,因为在他预料中,对方发觉自己是个巫师,然后大吼着把他从背上扔下去的概率并不低。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空中扭转重力的准备,结果对方只是沉默着,缓缓蹲下。
“抓紧,莱因。”
她的声音在颤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安娜似乎也注意到了梅的异常;在高速坠落的石柱顶端,她缓缓靠近对方,然后伸出手。
“我来吧。”
她这么说着;但事实上,她的状况比梅都糟糕许多。
她的一只义腿已经彻底报废,早就被她在战斗中扯断;在于那些土刺不断周旋之中,伤口几乎爬满了她的全部身体,血在烧焦的皮肤上凝固,甚至连她的一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但安娜似乎并不在意,她只是信心满满地笑着,向梅伸出手。
于是那个还在颤抖的圣骑士终于抬起头。
她用眼神打量了一番安娜,发现对方脸上的彩色丝线同样散开,在风幕中,像是破碎的面具,然后她又回头看了看莱因。
然后,她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不用了,我可以的。”
梅这么说着,将身子弯下,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
土柱则同时开始快速崩塌,两人压低重心,在摇晃的世界之中跑动起来。
“埃尔德,你见识到了吗?”
那一瞬间,梅突然想这么对埃尔德炫耀。
“我现在在天空之中奔跑,我的身上背着巫师,我的身后跟着圣女,她们都骗了我同一件事,神奇吧。”
“至于以前那火球,算了吧,在这些风幕和土刺面前,那火球什么也算不上了。”
“现在我的身前是天空,我的世界倾斜过来,并开始在崩塌中翻转;你看好吧,不要眨眼。”
“我要高高跳起来了。”
她这么呢喃着,恍惚中居然笑了出来。
然后,是风的感觉。
她开始在空气中快速下坠,圣骑士的铠甲在关节处咔咔作响,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颗从天空之中坠落的流星。
【天南地北,如果你想成为天空,那么就往人生的南方走。】
那一刻,天空君主的呢喃似乎也同时在耳边响起。
人生的南方吗?
梅在恍惚中抬起头,她发现那石柱正倾斜着倒向另外一侧,而灰发巫师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漂浮着。
恍惚中,它们组成一个巨大的指南针,以天空为罗盘,以袖管为指针。
这是什么话嘛,人生的南方?
人生哪有什么南方。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发觉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双腿,因为后者已经开始剧烈地发颤。
“好了,戴好了。”
那个灰发巫师却这么说了一句。
梅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似乎是在用左手在自己的后背比划着什么;然后...
【失重】
她突然像是被人用力提了一把。
风开始变得轻缓,然后才让梅意识到,是自己降落的速度减缓了;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参加了一场重大的航行。
而此刻,她正跳下没有颜色的大海之中;她在空气之中漂浮,速度越来越慢,似乎一直有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缓缓提起。
“这是...”
恍惚中,她这么呢喃着。
“这是魔法,用来改变重力方向的魔法。”
那个灰发巫师这么说着,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梅于是终于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降落到了地上,双腿只是略微传来触感,却连预想中疼痛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她就这么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急急忙忙跑向一旁的莱因;对方的模样比她狼狈得多,似乎刚好摔在了一个给牲畜喂水的泥坑之中;她伸出手,恍惚中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不像是魔法,更像是她刚刚...
做了一场很美的梦。
“趴下!快!”
“梅!小心!”
两个声音却同时从身后传来。
是圣女安娜和木,这两个人似乎正万分焦急地向她跑来;梅回过头,恍惚中,看见一根尖锐的土刺,正朝着她的眉心射来。
她的瞳孔猛地睁大。
那土刺并非由先前那只浑身着火的怪物射出;恰恰相反,在那土刺正后方的...
是那只长有眼睛的祭司。
它浑身的羽毛柔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大火的影响;但那怎么可能呢?
那家伙明明在神殿之中,火灾的时候,不应该最先被...
“不!”
在那一瞬间,木的吼叫声似乎也被她的思绪拉长。
她的脑海中于是开始闪回起无数画面,童年,圣骑士,爱人,同事,巫师,怪物,还有自我...
那些画面如同无数张相片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划过;可奇怪的是,她明明不知道相片是什么东西。
“埃尔德...”
她这么呢喃着,突然期待起相片最终停止的那一瞬间。
但突然间,那些滑动的相片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那是一种漆黑的点,其中似乎能闪烁出很多莫名的光彩。
她睁开眼。
那土刺莫名偏离出几米,降落在离她很远的土丘之上;可这怎么可能呢?她刚刚明明看见...
她下意识将手往身后一摸。
那是一枚胸针,像是用手工折叠了一张纸从而制作出的风车,颜色很是清淡,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青蓝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