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了活下去而永生
“你在...咳咳...说些什么？”
莱因有些不明所以。
那只怪物现在就趴在他的身上，蒲公英绒毛在他的脸上滑来滑去，却并没有杀死他，而是说着奇怪的话语。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还答应过你，帮你修了一口地下的水井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你一定记得的...对...没错！”
怪物的脑袋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它苍老的声音愈发响亮，在黑暗中，毫无理智地暴露着自己的位置。
“你是外面的人...你在外面生活，所以你现在并没有活太久的时间！”
“对...你一定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快点告诉我！”
这听上去有些奇怪，毕竟这些如同一个活了太久的人说的话，居然从一个怪物口中说出，但莱因还是勉强地从嘴中吐出两个音节。
“道...格？”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家伙，尽管他不知道，对方这些天里又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莱因一开始认为，萨尔思的反叛是道格策划的。
但那太没头没尾了：萨尔思莫名其妙引起了城堡的爆炸，邪神出现，然后呢？道格去哪里了？
直到那场火灾，莱因才意识到，或许道格也只是某个家伙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更何况在那场大火之中，莱因曾经听见过道格被提起；他原本可以继续利用万花筒追溯那些事情的，只是被某些事搁置了而已。
“你...是...道格？”
怪物显然也愣住了。
它按住莱因脖子的双腿并没有放松，依旧压得莱因喘不过气来，但整个脑袋已经停止了晃动，就连那些自由浮动的绒毛，此刻似乎也粘腻在了一起。
“道...”
它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在下一刻，整个脑袋却失去了平衡。
巨大的蒲公英脑袋向着斜后方倒去，黑暗之中，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莱因的脸上。
“抱歉，没能保住你。”
执政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它又往莱因的脑袋靠近了一些，在确认他的呼吸依旧持续后，似乎略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莱因便感觉自己被无数绒毛抬了起来。
铃铛依旧在他手中，轻微摇晃着；铃声却被武器砸落地面的声音所覆盖，那些蒲公英奴隶，或许是听从了执政官的指挥，纷纷像是雕像那般，抬起一只脚，共同将他举起。
他的脸贴着幕布，在一群蒲公英怪物之中，像是流沙河中摇摇晃晃的小船；他想回头去看怪物的状况，却下意识便动用了噪点。
土壤...地形...宫殿...怪物的眼睛和远处正在赶来的圣骑士...
一切视野瞬间打开，信息庞杂地灌进他的脑海里。
“嗷！”
但在不远处的怪物那边，情况似乎并没有得到好转。
莱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噪点了，那些被他压抑太久的黑点，此刻如同决堤的水一般，将无数影像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执政官正跳上怪物的头顶。
他的姿势很是奇怪，因为只有一条腿，所以只能横夹着剑跳跃，然后再于空中将剑重新竖起，刺入道格硕大的脑袋之中。
但黑色幕布阻滞了他的行动，他只能不断尝试着进攻，然后被对方毫无章法的乱撞一次次逼退。
土墙则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构筑。
土壤开始凹陷，甚至产生了如同地震一般的效果；那些土的速度很快，像是分出了无数只头的蛇，纠缠着，死死咬住执政官的形影。
而那个被“称为”执政官的蒲公英怪物，莱因此刻终于看清楚了它的伤势；它的脑袋已经被贯穿了几个洞，此刻正汩汩向外流着天蓝色的液体。
它依旧摇摆着自己脚中的剑，但似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事实上，道格甚至并未理会那不到自己一半大的单腿蒲公英的纠缠。
它只是拼命嚎叫着，挥霍着土元素法术，然后朝着莱因的方向狂奔；脑袋上的绒毛甚至已经开始脱落，但它似乎并不在乎。
“嗷！”
最后，执政官将那把短剑再一次插进了对方的脑袋里。
道格发出一声嚎叫，它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一个顶点，似乎能同时分割成很多个音高。
它滚在地上，试图甩开脑袋上的执政官；周围的土墙肆意疯长，像是要戳穿星球的猴面包树一样粗壮。
“吃我一记链锤！”
埃尔德的声音则随后而至。
他是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的，并非祭司的神殿，也并非起义军的方向；它的身后跟着两只蒲公英，还有梅和那个寡言的圣骑士。
让莱因有些恍惚的地方在于，他并没有穿着圣骑士的铠甲，只是戴了一个头盔而已。
金属链锤呼啸着飞出，却因为没有灯光的问题，准度略微有些偏差；埃尔德却并没有因此怯懦。
他像是犀牛一般向着怪物冲去，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一拳挥出，甚至带有凌冽的风声。
“不要！”
莱因这么大吼着。
埃尔德不该这么出手的，他没有了圣骑士的铠甲，或许会被土壤污染。
但他的声音太小了，只是让底下的奴隶们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这些奴隶们继续顶着它奔跑起来。
“大人...执政官交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活下去...”
“所以我们必须...”
“执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不是还和你们说过，凡事不要只听他的，要多想想你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莱因一口气将憋着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喉咙了，但万幸的是，蒲公英们还是停了下来。
它们把他缓缓抬下来，用自己的双腿垫着莱因，然后用纷纷竖起耳朵，将脑袋贴近它，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但莱因却突然只是有些想笑。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下很痒，或许是一块磁石吧，莱因这么想着；在这片受污染太深的田野之中，每个人迟早都会被同化的。
连他都已经磕到了一块磁石，那么埃尔德呢？
他已经没了圣骑士的铠甲，已经在田野中行进了很久很久，他正在用双拳与怪物搏斗...
最后，他也会把自己曾经的队友，当成是怪物吗？
他将那块小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很奇怪，那是一种凹凸不平的触感，但却并不是一块磁石。
因为那句【祂即将复活】的呢喃依旧没有出现。
这只是一块小东西而已，或许是一个胸针，一个很早以前就被埋没的，曾经是一个怪物迫切想得到的，用于装饰的胸针。
“对不起，我们知道您想表达什么了。”
为首的蒲公英奴隶抬起头。
“我们不应该丢下执政官大人逃跑：我们是先锋队，活着这种事情，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一部分蒲公英留在了莱因身旁，剩余的则全部回过头去。
然后，一声爆炸突然从怪物的方向传出。
是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