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秦可卿的考量
“秦大奶奶，咱们走罢。”
李嬷嬷一手扶住秦可卿，让她把部分重心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环绕到她身后保持平衡，搀着她慢慢往前走。
“多谢嬷嬷为我解围。”
秦可卿抿了抿嘴，轻声道谢。
李嬷嬷应了一声，二人也不再多话，慢慢挪着往外走。
此时贾珍不在，天香楼这一处院落，只有她与李嬷嬷二人，秦可卿已然没有了先前局促与慌乱，反而有些难堪。
让外人见了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差点就被贾珍玷污。
哪怕听贾珍的意思，他支开了其他人，可是天香楼门口，以及靠近这里的角门处，他原本都安排了值守。
只是守门的小厮擅离职守，才让李嬷嬷从角门处进来。
换句话说，她差点被强迫这事儿，可能会有一群人在旁边围观......
甚至，连墙外的行人，都有可能听见了声音，不然李嬷嬷怎会如此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念及此，秦可卿绝色的小脸上青了又白。
李嬷嬷扶着秦可卿出来了这处院落。
不远处池塘边的亭子里，秦可卿的两个丫鬟见一个不认得的嬷嬷扶着自家主子出来，忙小跑着上前。
宝珠嘴快，见了秦可卿这般狼狈的模样，惊讶道：
“奶奶，不是说大爷寻您吗？您怎么一个人来了？还弄成这个样子？”
瑞珠到底更聪慧些，之前远远地瞧见老爷出来，便知有几分不妥，而且大爷派人请奶奶过来，还不允许身边的下人跟随，便让她心下有几分不安。
可到底是自家大爷身边伺候的人来传的话，便是觉着有什么，她一个丫鬟，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如今见了秦可卿这番模样，哪怕不清楚内情，却也能猜的七八分了。
忙上前来搀住秦可卿的另一边胳膊，一边指挥宝珠道：
“奶奶逛园子摔了，扭伤了脚，你回家给奶奶拿条披风过来，让人抬了那藤屉子春凳过来，奶奶脚伤了，不好走路的。”
“哦，好的。”
宝珠虽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大爷不见人影儿，却也听话，转身就要去家里叫人。
跑了两步，又转头问道：
“奶奶伤了腿，可要派人叫太医？”
秦可卿原本有些出神，听了这话脸色又是一变，若是叫了太医，今儿个这事岂不是要闹大？
本就是纸保不住火，届时闹得人尽皆知，怕不是会被有心人瞧出端倪。
“不用，我会一点正骨的手段，秦大奶奶这伤不重，正了骨，歇息两日就好了。”
人老成精的李嬷嬷一眼看出秦可卿的顾虑，为她出言解围道。
“那就麻烦您了。”
秦可卿自是感激不尽，对宝珠道：
“按李奶奶的话去做，你快去快回。”
“哎！”宝珠应了一声，小跑着往家赶。
李嬷嬷与瑞珠两个，一左一右架着秦可卿慢慢地走着。
不多时，宝珠便小跑着抱着一件薄披风，在半道上与三人会合，身后跟着几个粗壮婆子抬着春凳。
两个丫鬟七手八脚地用披风把秦可卿裹上，扶着她上了春凳，让婆子抬着她回了屋。
回屋换过一身衣裳，把其他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只余李嬷嬷并秦可卿主仆三个在屋内。
秦可卿先是吩咐宝珠去厨房要了酥酪的方子，而后让瑞珠拿了荷包，亲自递给了李嬷嬷。
“多谢嬷嬷为我正骨，这一回，实在是多谢您了，妾身无长物，实在是无以为报，还请您不要嫌少。”
李嬷嬷接过秦可卿递来的荷包，轻轻一捏，轻飘飘的，便知里面不是金银，而是银票。
这钱她本不欲拿，但见秦可卿那般神色，却也知道，若她不收，这位秦大奶奶心底还不知会多想些什么，也就收下了。
“秦大奶奶客气了，您脚上的伤并无大碍，卧床休息两日便能下地了。”
只说脚伤，不言其他，这正是聪明人独有的默契。
果然，见李嬷嬷收下荷包，秦可卿稍微松了口气。
这一回不仅是李嬷嬷及时出现，护住了她的清白，还帮她处理了脚上的伤，怎么说，都该好好谢上一回，可她身上，除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些许钱财，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人情债本就难还，李嬷嬷收了钱，好歹能让她心底稍微松快些。
可延平郡王世子那里，她却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若说钱财，只怕她一个小户出身的内宅妇人，身上那点子体己，郡王世子还瞧不上眼。
而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呢？
坐拥整所王府的郡王世子，又能看得上她什么？
还有贾珍这里，更是亟待解决，原先只是猜测，如今这一遭，却是让她看清了现实。
这一回是刘剡正好路过救了她，下回呢？
看贾珍离开时那胜券在握的眼神，可不像是会放过她的......
秦可卿想着，心下便有些灰败，嫁入高门，原以为只是需要处处留心，事事谨慎，依她的才貌及机敏，自不会有什么差池。
可没料到，靠着美貌得以嫁入高门，而今也成了催命利器。
难道她最后还是要委身贾珍？
秦可卿心绪百转，却是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不自觉地轻咬贝齿，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浮现一个带着几丝松快又决绝的表情，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李嬷嬷看着秦可卿的脸色，心下叹了口气。
遇上这种事，她也没办法帮她什么，只能在心底暗暗祝福她能有个好结果吧。
未几，宝珠带着酥酪方子回来，李嬷嬷收了，与秦可卿主仆三人告别，自回家不提。
没有了外人在场，瑞珠以宝珠跑了几趟，身上出了汗为由，支开了她。
跪坐在秦可卿床边，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在场，又是自幼伴着长大的陪嫁丫鬟，瑞珠又是个嘴严的，不似宝珠人更率性些。
怏怏的秦可卿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拉着瑞珠的手，把今日的事儿道了出来。
“......我没想到，唤我过去的居然是老爷，他还......”
秦可卿紧绷了半日的精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美人垂泪，如梨花带雨，瑞珠看着自家主子那张娇艳的脸蛋，眼角含泪更添几分风情。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主子......咱们怎么办？要不把这事儿告诉老爷？”
瑞珠虽有几分小聪明，可她也不过是个小丫鬟，哪里经过这种事，一时便有些慌了神。
这里的老爷，自然是秦家老爷秦业，而非贾家老爷贾珍。
“无事，别跟爹说，我自有安排。”
秦可卿哭过一阵，心绪已然平稳了许多，任由瑞珠为她拭泪，轻声道。
晚上贾蓉吃了酒回来，见妻子坐在床上，未如往日一般上前迎接，便有些惊讶，踉跄着走来，一手托起秦氏的下巴，笑得轻浮：
“奶奶这是怎么了。倒像是哭过似的，可是爷回来的晚了，不高兴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