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了，又活了
电闪雷鸣，暴雨交加。
郊外荒废的破观中，一小乞丐好不容易生起火堆，把红薯架在一边烤，自己则窝在石雕的神像旁取暖。
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乞丐警觉不对，赶紧扑灭了火，快速钻进神像莲花座底下躲藏。
这隐蔽狭小的空间是两年前她逮老鼠时偶然发现的，之后帮她躲避了不少灾祸。
“他娘的，怎么说咱们也废了陆成江一双腿，尾款不仅拿不到，那鳖孙还转过头派人劫杀我等，若是能活着回去，老子一定亲手……”
进入破观后有人愤愤不平的念叨。
“闭嘴！”另一人带着微怒黑沉着脸呵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小乞丐猜测他们应该是看到地上熄灭的火堆起了疑心。
“搜。”又是那道冷冽的声线。
接着，破观四周有被翻找的动静。
利刃刺穿草垛，木头被人踹开，连豁了口的粗茶碗也难逃碎尸的命运。
这群人如同土匪进村，一通搜查之后，本就破的道观，更是一片狼藉。
不敢再从底座裂开的缝隙往外看，也幸好她先一步移开了眼，否则现在已经和警惕的刀疤脸对视上。
小乞丐屏住呼吸，浑身战栗。
夜晚灯光昏暗，莲座里更是漆黑一片，她又处在视线死角之下，只要不发出声，外面的人肯定察觉不到她。
“老大，没人。”找了一圈的人回来禀报。
刀疤脸半眯着眼，脸色阴狠，“谨慎些，我们走。”
手底下没人对他的话提出质疑，转身便跟随着重新投入雨夜之中。
小乞丐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缩在狭小的角落，即便手脚冰冷发麻，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直觉告诉她，那群人绝对没有走。
果不其然，呼吸之间，凶神恶煞的一群人仿佛鬼魅一般闪身出现。
伴随着冷兵器入鞘的声响，小乞丐咬紧牙关，抖得更厉害了。
她也不想，但控制不住。
“原地休整，嘴巴严实点，小心隔墙有耳。”
“是。”
按照指示，几个人烧火的烧火，疗伤的疗伤，井井有条的忙活手中的事，不再发出多余的声音。
少时，火堆生起，阴冷潮湿的破观有了暖意，烤饼的香味丝丝缕缕透过缝隙渗入莲座。
小乞丐舔了舔干燥脱皮的嘴唇，拼命遏制随时会揭竿而起的肚皮。
肚子不能响，否则，她必死无疑。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饿了。
闭上眼睛，默默的催眠着自己赶紧入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乞丐猛地惊醒，小心翼翼往外看，天蒙蒙亮，雨停了，不速之客也不在了。
从昨夜那群人简短的话语得知，他们伤了人又被人追杀，躲雨是无奈之择，必定不会久待。
几个喘息下来平复心情，小乞丐缓缓松动手脚，多了个心眼的抓起脚边放着的石块轻轻敲击石壁。
等了片刻，没事。
终于重重松了口气，推开暗门爬出莲座。
然而，她的那口气还是松早了。
没想到刚露出半个身形，一把飞刀破空而来命中她的脖颈，直接刺穿颈动脉。
小乞丐无声倒在血泊中。
“老大果然料事如神，哼，小老鼠挺会藏。”杀手轻蔑的笑着从矮墙上跳下来。
正想去回收凶器，追捕他们的人急匆匆赶到。
“前方发现嫌疑人踪迹！”有人高声喧嚷，生怕嫌疑人听不到。
杀手啐了一声，横了追兵一眼，助跑，起跳，轻轻松松从后头围墙翻走遁逃。
“大人，道观里有个小乞丐被灭了口。”
“贱民而已，与我等何干，继续追。”
两句话概括一条已然逝去的鲜活生命，最终，热闹消散，破观又恢复沉寂。
风呼呼的吹着，扫落院子里梧桐树的树叶，一片叶子飘飘荡荡不偏不倚覆上了尸体的左眼。
“我死了吗？”
以魂体出现的小乞丐蹲在自己的尸体旁，发呆。
“是的。”冷不丁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斩钉截铁的回答。
“……”
小乞丐内心惊恐万分，魂都差点吓散了，脸上却毫无表情，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眼前这个核桃大小，仿若流萤发着暗淡金光的东西，是什么来路？
神仙？精怪？孤魂野鬼？
还是前来领路的牛头马面？
“你我有缘，老道有一法可暂时改变小友的劫数，往后能不能继续存活还得靠你自己，云霭，你可愿尝试？”
金光语出惊人，不对，语出惊鬼的陈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重要吗？”
“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对方既然是非人的生物，有点过人之处很正常，云霭不再纠结，继续问：“你帮我改变命数，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她虽然读书少懂得不多，却不蠢。
金光轻声笑笑，言简意赅的解说：“很简单，接替老道的职务，让道观香火兴旺，做不到，你会消亡，灵魂不入轮回。”
也就是说，做到了，她便能长命百岁。
这买卖不亏啊！
能活谁想死。
云霭没有多想，一口应道：“愿意。”
“很好，那么接下来请你选择一个载体作为媒介接受吾的祈福。”
云霭瞬间怔愣住，心想：她兜比脸还干净，此刻上哪儿找能用的物品。
视线不经意掠过地上死不瞑目的躯体，那片遮眼的梧桐叶正沐浴在晨曦的柔光中，熠熠生辉，忽然福至心灵。
“眼睛行不行，就这只。”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老道无语。
这孩子思想是比较跳脱的，日常不受规则所束缚。
他轻咳一声，肯定的道，“行。”
随后双手结印，将印记打入云霭左眼。
“吾承上天厚泽，得封神位，日夜尽责，不曾懈怠，然能力不足，辜负所托，现自愿转交神职与云霭小友，此去，碧落黄泉，再世轮回。”
转交什么？
不好意思风太大，没听清，能否麻烦您老再说一遍！
按照云霭原先的理解，大概是继承老道留下的道观，然后传道，接收善信，绵延香火。
如此自己有了住处，更保住了性命，圆满。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转交神职！
你们神仙都这么随便的吗？
这么一份要命的工作压下来，云霭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虽然她人死了，也没有气可以喘，但是，她惶恐啊！
“老神仙，您要不要再考……”
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小小的一团金光突然暴涨，云霭赶紧遮住泛起泪光且刺痛的眼睛。
接着魂体好像被人推了一下，她踉跄着倒向地上的躯体。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快到云霭都来不及反应，只闻“当啷”金属落地之声，她愣愣的摸着完好如初的颈脖，喃喃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