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常之人
纵是谢正元赢了这一局,陈天水仍然没有太大波动,依稀中,那半闭的眼睛里似乎透浮起一丝期盼。
羊角魔鬼淡淡道:
“第三局,我将打出这张‘施洗’。父神教的施洗有别于其他教派,在港区,受过施洗,是港人迈入上流社会的门票。更有传闻,施洗能洗去人心污垢,使群魔不敢惊扰,地狱诸恶鬼退避。”
说着,这个长着人脸的魔鬼语气中饱含讥刺: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他抽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纸牌,也不等谢正元“宣称”,那张牌就被天平周围的流光牵引着,落到托盘上,仿佛有着千钧之重,天平迅速倾倒。
他认真看着谢正元:
“这张牌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只有两者赋予它重量,一者曰名,一者为利。”
谢正元绷着脸,脑海里那本古书仍在无风自动,源源不断地给他塞知识,虽头疼欲裂,但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此书作者自述身处半梦半醒的状态,眼前所见不知是迷蒙还是真实,写下很多有意思的知识,但谢正元无暇细思,只有一句话引起他重视:
“......这天,我抬头望去,维苏威火山像温泉一样喷发滚滚黑烟,仅一瞬,整座庞贝城在平淡中烧成灰烬,而我在黑夜的青睐下独活.....
“......庞贝城?它不是在五百年前烧成灰烬了吗......”
黑夜的青睐是什么谢正元并不清楚,但不妨碍他打出来:
“我选‘黑夜的青睐’。”
一张正面是袖珍小人仰望星空的纸牌被牵引着飞出,纸牌外萦绕着一层黑夜般的轻纱。
陈天水觉得这个短语似乎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不过,黑夜可不是什么好词!他想着。
纸牌落到高抬的托盘上,轻柔,但又无法抵抗地往下压去!
天平恢复了平衡。
天平倒向谢正元这边。
两张牌徐徐飞到谢正元手里,他仿佛浸润在暖和的温泉里,心绪霎时平静下来。
羊角魔鬼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输掉,那张人脸的眼睛突兀地睁开了!
虽然他脸色如常,但谢正元能读出他眼中那浓浓的期待!
羊角魔鬼声音颤抖:
“我......我要输了?!我快要输了!
“谢老板,除了那个开饭店的,你是第二个把我逼到这个境地的!”
哪怕谢正元话再少,他这时也不免问道:
“饭店?你是说那家八宝饭店?”
陈天水压抑着翻腾的情绪,颤抖着答道:
“那家饭店的老板娘也差点赢了我,但很可惜她还是输了。我很生气,送她的丈夫、公婆、小孩全都下去陪她了!你知不知道,他们跪在地上,惨叫、求饶的样子,太解气了!”
真是畜牲!谢正元心道。
他现在手里价值不能确定的就只有“无常之人”,其他的那几张牌,无疑价值都比不上陈天水的。
还犹豫什么?那就打!
瞻前顾后,非大丈夫所为!
“无常之人”的正面,袖珍小人停在分岔路口,一端是废弃的城市,另一端是荒芜的乡村。
谢正元一把抽了出来,朗声道:
“我选‘无常之人’!”
陈天水眼里喜色一滞。
无常之人?从来没听过!
他冷冷道:
“诸法无我,诸行无常。小子,我就试试你的成色!我选‘消灾咒印’,能提前十秒预知到致命危险!”
羊角魔鬼把纸牌抽出来,任由它飞到托盘上。
而谢正元这边,不管天平的神光如何牵引,那张“无常之人”就是纹丝不动!
神光不停地拂过纸牌,“无常之人”像是被骚扰得不耐烦的女神一样,勉为其难地分出一道虚影。
哪怕是牵动虚影,神光却像是小厮一般,恭敬地侍立着。
谢正元瞳孔一缩,心下很是震惊,但脸上仍波澜不惊,仿佛早有所料。
陈天水眼睛一亮,满是希冀地看着。
虚影落到托盘上,不费吹灰之力压倒了那张“消灾咒印”!
随着谢正元胜利,这处仿佛置身巍峨高山上的空间剧烈波动,脚下的清山秀水层层破碎。
那两张牌飞到谢正元手里,他感到自己似乎发生细微的变化。
陈天水虽然落败,但毫不挫败、绝望,反而饱含虔诚的狂热!
“我的父,我的主!哪怕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也没有夺去我这属于您的灵魂!”
他双手合十,轻叹道:
“我将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为您而战,将拜月教、大日会等异端投入不灭的火海之中!父神永恒!”
天平的神光化作丝线,拉扯着他的关节,将他拽向半空!
陈天水停下祷告,低头望着懵懂的谢正元,那张死人脸难得地露出笑意:
“谢老板,感谢你的帮助,愿父神保佑你!”
谢正元还在皱着眉,耳边传来他微不可察的低语:
“人生游戏结束后,空间破碎,你的灵魂会回归到你的身体里。还有,我得提醒你,黑夜可不是什么好词,祂的青睐......你好自为之。父神永恒!”
话音未落,山河景象仿佛像是精致的玻璃镜子,片片碎落,隐约露出底下那翻涌的岩浆和诡谲的血红岩,硫磺味扑鼻。
也是,地狱的大魔鬼开发出来的游戏,不管如何粉饰,核心只会是地狱!
谢正元眼睛一睁一闭间,他仿佛从万丈高空坠落,一股强烈的下沉感把他拉回到肉身里!
意识回归时,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那张盖伊福克斯的面具被压扁,背后的衣柜大门洞开。
想来应该是自己灵魂出窍后,肉身没有支撑,顺着重力摔开衣柜门,自己就这么啪叽倒地。
谢正元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眼色一滞。
他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人,赫然就是昨天在他店买报的男人,也赫然是,陈天水!
陈天水长相和报纸上相比,只是多了那一圈络腮胡,整个人也像饿瘦了一大圈。
而他的眼睛没有丝毫光泽,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站在原地不动!
正当谢正元准备研究研究时,屋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大批穿着短裤黑袜,港人、身毒人、鬼佬面孔的军装警察一窝蜂地冲进来,蹲举着枪把卧室团团围住,神情紧张地瞄准卧室门。
一个穿着花衬衫、形容酷似哥哥的便衣警探神色戒备地从人堆里走出来,把门推开:
“差人办案,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
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盖伊福克斯”先是一愣,再看到无声站着的陈天水,不可置信:
“有冇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