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逃出生天
看着狗剩狼吞虎咽一个人吃了一桶煮熟的带壳稻谷,刘季百感交集。
“吃饱了?”
“嗝儿~吃饱了。”
狗剩打了个饱嗝,周围人都看呆了。
“吃饱了就睡一觉,晚上我有要事交给你。”
狗剩点点头,他一向对刘季言听计从,但这会却有些不欲离开。
“怎么,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说便是。”
刘季笑笑,这傻大个明显有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
狗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哥,你给我也起个名字呗。”
“起名?”
刘季不由有些好笑,显然是他之前给儿子起名,让他十分羡慕。
“是啊,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
狗剩不由有些无奈,从小到大,都是狗剩狗剩的叫他,到现在也没个正式的名字。
刘季脸上不由露出怪异的笑容:“你可知道,给人起名,那是上一辈人做的事。”
狗剩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这是要认我当爹吗?
但奇怪的是,狗剩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生气,因为他知道三哥不过是在逗他玩罢了,并无恶意。
形势比人强,他大字不识几个,虽然学会了许多刘季教他的“夺主”台词,但却并不知其意,只能求助于刘季给他起名。
“三哥,你快好好想想,有什么威风霸气的名字。”
狗剩催促道。
见状,刘季也收起笑容:“说到起名,你应该知晓:姓、氏、名、字、号的区别吧?”
狗剩只想要个名字,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好请教:“三哥你说清楚点。”
“姓者,女生也,源于母亲,乃是为区分血缘而来。你我皆是沛县人,祖上来自魏国,同出姬姓。
而氏族则是家族区分势力,用地名、官名这些作为氏,这个你家没有。
至于名,多为长辈对晚辈的审视、期盼,我今天就僭越一番,替你起名好了。”
刘季绕着狗剩一边说着套话拖延时间,一边抓耳挠腮地思考给狗剩起什么名才好。
他再是不喜欢读书,但至少上过两年私塾,知道些东西。
而狗剩同大多数流亡到农家的普通弟子一样,自能走路开始,就免不了被家长呼来喝去,支使当个小工。
到了大些,往往被派去给大户人家放牛、拾粪、帮工。
像狗剩这种能够出得起钱,被送去给屠户当学徒,已经是不错的家庭了。
他们想要知晓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几乎是一辈子不可能的事。
刘季绕着狗剩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看套话就要说尽,众人也看倦了的当儿,忽然瞅见了狗剩吃空了的饭桶。
有了!
刘季眼前一亮。
“狗剩,你既然这么能吃,不如叫哙如何?”
“快?”
狗剩挠了挠头,不太明白“快”和能吃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吃饭速度快?
“不是那个快,是吞咽的‘哙’!”
刘季道:“这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你饭量很大!饭量大,意味着身体好,力气大!”
听到刘季对自己这个新名字的一顿吹嘘,狗剩也不免自得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有名了。
哙!
“那我以后,是不是能对人说,自己叫姬哙?”
“鸡块?噗,哈哈哈~”
一时间,密道里临时搭建的饭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刘季也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叫哙就行,姬姓太大,咱们用不起,那是王侯将相才能用的姓。”
“王侯将相的姓……”
闻言哙有些失神。
……
秋分岭。
日头高照,已是正午时分。
“报!怒豹将军已经拿下六贤冢,请大军开拔!”
听到消息,王离大笑不止。
六贤冢乃农家神农像所在,是整个农家最为重要的地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他掌握在手中。
“全军听令,开拔!”
随着王离令箭交出,早就整备完毕的两万大军,有条不紊地开进大泽山。
行进的队伍如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
四季镇,醉梦楼。
司徒万里闷闷不乐地一人喝着闷酒。
这几天和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给王离交代了个遍。
但最终,还是没能获得他的信任,被留在这四季镇之中看守。
当然,还留了个阴豺作为留守主将。
王离作为天下闻名的王氏之后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上来就骑在自己头顶,这让司徒万里十分不畅快。
尤其是对方还专横独断,虽然才掌权一天,却把他司徒万里,直接从四岳赌场里赶了出来。
至于原因?
不过是阴豺手下在赌场欠下了巨债,司徒万里都明确表示不再追究,却不想他直接带兵包围了赌场,将他赶了出来。
没了去处的司徒万里,只好来到这醉梦楼,小酌一杯。
但一人饮酒,这越喝,越是愁苦。
就在他张嘴欲要叹息的时候,一声叹息却在房外响起,吓得司徒万里瞬间酒醒,站了起来。
这声音他十分熟悉。
果然,很快房门被那人推开,却看不见人影。
往下一看,原来是神农堂堂主,朱家。
“司徒老弟,一个人喝酒,未免太不够兄弟了吧?”
房门关闭之前,司徒万里看到了门外的那个壮硕身影,正是神农堂第一高手,与朱家形影不离的典庆。
“害,这不是没办法么,来,请上座。”
司徒万里为朱家在对面拉了把椅子,亲自添了副碗筷。
朱家却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司徒万里的位置上。
“司徒老弟,你可真能藏啊!一点都没让老兄我看出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这会可喝不得这等美酒了。”
说着,朱家一把丢出酒杯,目标正是司徒万里。
但见司徒万里不慌不忙,伸手去接。
可惜朱家手法精妙,酒杯在触碰手指的瞬间,便因劲力冲突直接碎裂当场。
“兄弟你也别怪我,神农堂不容易,但我四岳堂也得活下去不是。”
司徒万里见和谐场面被打破,也不再藏着掖着:“你要是想打,可得快着点,不然我一嗓子,喊来的可是数千秦军!”
“那你倒是喊啊!”
朱家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酌,面具化为严肃的青色:“农家怎么处理叛徒的,想必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心口一刀,眉眼一刀,下腹一刀。”
司徒万里回答道:“可这也不能全怪我,农家四堂都在他们手里,他们人多,说你们才是叛徒,你又待如何?”
“那这么多弟兄,你就不能给条活路?”
“都这个时候了,给你们活路,谁给我活路?”
话到这个份上,司徒万里索性豁了出去,针锋相对道。
“那好,之前是你没得选,现在你把阴豺引出去,让大家伙从密道逃走,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看在这么多年农家兄弟情的份上,干不干?”
朱家的话让司徒万里冷笑一声:“干?干我就是傻子!事后少了人,能查不到是我干的?”
“那你这是贴心了要跟王离了?”
“我只为一条活路。”
司徒万里拍桌子道:“在博浪沙的时候,我是不是就明确告诉过你们,不要回去?但你们怎么做的?”
“只顾自己,却不管弟兄们,这是你司徒万里,我朱家可做不到!”
说着,朱家掀开自己的小皮袄,露出身上绑着的炸药:“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一定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司徒万里见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来时,便已经吩咐刘季,让他把整个醉梦楼下面,埋满了炸药。只要你敢拒绝,大家就一起葬身火海!反正都是死,多拉一个垫背的,我朱家也不算太亏!”
看着面具化为赤红愤怒之色的朱家,司徒万里被震住了。
这计划若是朱家操办,或许真不会将事情办到这么绝。
但如果是刘季,这老小子做事,向来没什么分寸,是真的会往死里整他的。
“罢了,我帮你们便是。但那阴豺狡诈多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见司徒万里服软,朱家并未完全相信,递出一个紫色锦囊交给司徒万里:“戴上。”
司徒万里接过查看一番,并未发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便系在腰上。
“你们谁同我一起去?想要出四季镇,首先得找阴豺要一份手令,否则谁也出不了镇子。”
“你去便是。”
“你不派人跟着我?”
司徒万里有些不解。
“我们自有办法找到你。”
说着,朱家侧头,发现窗外月光下,站着一个消瘦挺拔的身影。
“花间影虎,你投敌了?”
“从始至终,我和姐姐都是农家的人。而堂主你,才是投敌的那个。”
季布回头,笑容之中看不出任何笑意,反倒给人一种极端厌恶之感。
“有你这位追踪高手在,的确不需要人陪着我。”
司徒万里自嘲一笑:“没想到,还有不少人,对农家还抱有希望。很好,很精彩!”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农家弟子可以被杀死,但只要还有人活着,农家的技艺与精神,就会永远传承下去。”
朱家淡淡道,伸手送客。
见到朱家反客为主的这一幕,司徒万里不由嘴角直抽抽。
但此刻他只是孤家寡人,而对面却有朱家、典庆、季布三人在,此时动手,无异于自找死路。
随着司徒万里带着手下离开,整个醉梦楼瞬间活跃起来。
无数人影从密道钻出,随后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作为醉梦楼的主人,最熟悉环境的花影全程参与了调度工作。
“动作要快,以司徒万里的脚程,从醉梦楼到四岳赌场,只要一炷香的时间,来回亦不过一刻钟。想要赶在他们之前动手,就得一个字,快!”
刘季不断拍打这从密道中钻出的弟子的后背,给予他们激励。
而他身后的壮汉狗剩,不,现在该叫哙了,则深情款款地盯着花影。
“别看了!只要这次咱们能逃出生天,我马上就去给你上门提亲。”
“真的?!”
哙又惊又喜。
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又是给起名又是给提亲的,已然逾越了作为一个兄弟的本分。
但哙即便此刻想到了,也不会在乎,现在的他,只想快点把人员物资转移。
二话不说,便扛起两名弟子,往外跑去。
……
月光下,司徒万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即便他能够从阴豺那得到手令,但神农堂足足有数千弟子,能够趁机一齐逃出去吗?
明显不能够啊!
但一时半会,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布的身手他清楚得很,若是正面对上,他也难以取胜。
更何况,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能够偷袭就绝不正面强攻,往往出现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
司徒万里扪心自问,他决计不想和季布这样的对手为敌,实在太过折磨了。
于是,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司徒万里只能按照朱家的吩咐,去四岳赌场找阴豺索要手令。
而阴豺这边,与手下狂欢了一整个晚上,正是最得意的时候,被司徒万里找上门来,那是一万个不乐意。
但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随后天崩地裂的动静让阴豺面沉如水。
众人登临高处一看,只见醉梦楼身处一片火海之中,主阁更是已经倒下。
见到这一幕,阴豺不由亡魂大冒,急忙带着手下赶往醉梦楼方向。
王离给他的命令是稳住四季镇,却不想这才出去一天,醉梦楼就出事了!
“快!救火!”
阴豺揪着司徒万里的领口,怒声吼叫道。
“将军,我这人手不足,水源在十里之外,来不及啊!”
“我不管你怎么回事!给我救火!”
说着,阴豺又拿出手令,让手下去搬救兵。
看到手令出手的一瞬间,司徒万里脑海中灵光一闪,伸手就要上去夺。
“你做什么?”
阴豺怒目而视。
司徒万里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一时冲昏了头脑,失态了,失态了。”
这醉梦楼大火,明显是刘季玩出来的,就是为了打乱四季镇的守军布置。
阴豺这么一调动,就完全落入圈套之中了。
司徒万里本能想要阻止,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神农堂在,他司徒万里对王离便还有用处。
若是农家彻底覆灭,他就真没有半点依靠了。
况且,这次责任,还不用自己来承担。
阴豺自是不知这短短的一瞬,司徒万里心中已是闪过千言万绪,恼怒地赶走司徒万里,焦急地看着火势。
四季镇,可不能毁在他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