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龙计划
“在下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见过小侯爷。”
王离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站在上首,不怒自威。
司徒万里保持弯腰姿态,等了许久,不见王离反应,微微抬头想要观察情况。
却不想,他这一抬头,当即被王离抓了个正着,赶忙低首。
王离轻笑一声:“司徒堂主请起。”
他这下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为的就是传达一个念头给司徒万里。
你欲抬头,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谢小侯爷。”
司徒万里心中刚刚一松,却不想王离开口追问。
“我已经答应花影姑娘,事成之后,她可为我侯府女官。不知司徒堂主,意欲何求?”
“在下自求自保,从未对帝国产生不臣之心,更不敢有所求。”
司徒万里姿态放低,完全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没想到王离却并不满意:“我大父曾言,拿多少俸,办多少事。离不敢违背祖训,敢问司徒堂主,确定什么也不要?”
言语中满是怀疑与威胁,激得司徒万里连称不敢。
“我这人最讲究公平,对事不对人。要什么你且说来我听,休要再让我多费唇舌。”
司徒万里连连点头。
话虽如此,但他却不敢漫天要价。
“我不过一介常人,懂些生财之道,所求无非平安二字。若是可以,司徒万里愿以四岳堂产业,交换我与几位朋友的性命,不知小侯爷可否答应?”
闻言王离会心一笑:“你很聪明,但还不够!我若是求财而来,小小的四岳堂又何足挂齿?”
“是,小人糊涂了。农家秘要,将军只管发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离终于达成目的,兴奋地拍了拍司徒万里的肩膀:“说说看,你要救的,是何人?”
“神农堂……”
却不料司徒万里话到一半,就被王离打断:“先说好,贼首朱家可不能放过。”
“是,小人说言的朋友,乃是神农堂堂副刘季。”
“神农堂有这个人吗?”
王离故作疑惑道。
司徒万里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喜道:“没有,是小人记差了。”
“那就好,既然你的条件满足了,接下来可别让我失望!”
王离伸手指了指司徒万里心口,随即递出一卷竹简。
“这上面的问题,你知道多少,如实说来。”
司徒万里一看竹简,心神一震。
王离说是问题,其实这些都是已经汇集成册的情报。
其详尽之至,令司徒万里都不免心惊,身为一堂堂主,不看这份情报之前,许多事情就连他也不清楚。
这王离果然出身名将世家,这一手情报能力果然惊世骇俗。
而王离则来到小案前,一把扫落上面的杯盘。
从旁边房间堆积成山的军机文书之中,取出一张帛图。
“过来,对着图说!”
司徒万里赶忙走了过去,一看帛图,更是大惊失色。
整个帛图清晰无比,山水林渊、机关险要、堂口据点,皆一一标明。
其准确程度,恐怕比之侠魁手中之舆图,都要详尽。
王离见他表情,心中得意:“此乃罗网所献地图,若有错漏,你可指出。”
司徒万里尴尬一笑:“小侯爷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岳堂主,只关心钱财进账多少,这等军机要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
“那好,说说你知道的!”
王离一指司徒万里手中的竹简,显然真正重要的情报,还在这上面。
“请容许小人详观一二。”
司徒万里就着地图,把情报与之一一对应,很快双方大势便在他脑中有了大概。
大泽山两处进出口春分涧和秋分岭,皆被大军重兵把守。
有所不同的是,秋分岭是完全封锁,而春分涧则在外围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作为活捉农家贼子的猎场。
而王离亲自坐镇四季镇,居中调度,随时支援。
整个农家,俨然已经落入包围之中。
而农家内部,六堂之二的蚩尤堂和神农堂被罗网分化,俨然和其余四堂呈水火之势。
王离正是存了坐山观虎斗之心,要等农家内部分出胜负,而后才会真正出手。
“小侯爷,小人看完了。”
司徒万里拱了拱手,道。
王离点点头:“这些情报之中,我最感兴趣的当属三个问题。”
“小侯爷请讲。”
“一则,整个农家传得沸沸扬扬的青龙计划,究竟是何物?”
听到这个问题,司徒万里脸上不禁一怔。
“青龙计划乃是当年帝国叛逆昌平君联合墨家巨子燕丹、农家老侠魁田光所策划的一项绝密计划,整个农家之中,除了老侠魁田光之外,只有田猛、陈胜知晓详情。”
司徒万里讲解道。
“倒是很会藏啊!区区十万人,加上一个小小的墨家,竟敢与帝国为敌!”
王离怒拍小案,随后看向司徒万里:“仔细讲讲田猛、陈胜。”
“是!”司徒万里道:“说起这两人,一人身死、一人不知所踪,若是小侯爷想要知晓青龙计划详情,还得从老侠魁处寻得一二线索。”
“田光?他已经被罗网拿在手中,若是这般容易被他们从内部攻破农家,我三万百战穿甲兵是来西南旅游不成?”
王离冷哼一声。
司徒万里是何等人精,立即猜到王离虽然和罗网同属帝国,却也有争权夺利的小心思,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多救出些农家弟子。
“你有事瞒着我?”
王离见他沉默深思,追问道。
“不敢!”司徒万里赶忙解说道:“田猛乃是上一任烈山堂堂主,因与罗网有勾结,被老侠魁发现处死,这事在农家人尽皆知,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王离不置可否:“继续说。”
“田猛身死,老侠魁便兼任了烈山堂堂主一职,将田猛的一双儿女,收为义子义女,便是如今的农家大小姐田言、小公子田赐。此二人在农家内皆无职位,想来并无可能知晓青龙计划。”
王离继续追问:“那陈胜呢?”
“陈胜乃是原魁隗堂堂主,他的事就更加久远了。那时候侠魁还是大长老田毅,陈胜因‘残杀兄弟,欺凌弟妇’的罪名被赶出农家。这十数年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有传言称,他便是如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黑剑士胜七。”
“胜七?!”
王离眉头一皱。
旁人不晓得,他可知道,胜七亦在罗网麾下。
也就是说,从农家知晓青龙计划这条路,已经完全被罗网走绝了。
最后的希望,便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侠魁田光。
“第二个问题,则是农家地道的走向。机关蝠翼虽可从天上探知地形,但农家地下错综复杂,不可不防。”
“小侯爷,青龙计划的事……”
司徒万里眉头一跳,试图规避这个问题。
如今大泽山地势已经被王离摸清,若是连农家另一项倚重地道都被他知晓。
这后果,司徒万里根本不敢想象。
“记住,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军令。若是你再有忤逆,休怪军法无情!”
见王离怒声呵斥,司徒万里只能跟着陪笑。
“是,小的不敢了。”
司徒万里叹了一口气:刘季老弟啊刘季老弟,看来老兄我是保不住你了。
“这农家的地道,乃是刘季负责监修。若是论对地道网的熟悉,农家谁也不及他。”
这事都是农家高层皆知的消息,他就是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
“你这一问三不知,却想要用我的战利品来换取性命,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王离面露冷笑,低声呵道。
“不敢,小人乃是农家外姓,不得田家人信任,这等机密之事,不晓得也属常情。”
司徒万里见再不拿出真本事,怕要被王离摒弃,这才终于吐露重要情报。
“刚刚那份情报之中,我观之虽然严密,却少有人事交情在内。此一点小人掌管农家大部分财路,若问人情隐密之事,恐怕农家之中,再无第二个有我这般消息灵通。”
司徒万里傲然一笑。
醉梦楼、四岳赌场既是生财的生意,又是打探消息的绝佳场合。
何为生意?
生意和卖命钱不同,本质上不过是利用信息差,不断收割闭目塞听者的财富罢了。
那些达官显贵为何对醉梦楼情有独钟,真因为花影人美舞绝?
那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则是这里有旁人难以探知的消息。
为何醉梦楼一杯酒钱就是十贯,却依旧有人趋之若鹜?
乃是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得知那些寻常人难以接触的信息。
得之,一飞冲天虽难,但快人一步却是实打实的。
王离敲了敲小案,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终于到了正题了。
罗网消息虽然灵通,但会和他分享的,都是经过他们处理过的。
那些真正有用的消息,恐怕还捏在手中,即便迫于压力要分享,那也是一段时间之后了。
而他王离所需的消息,可不是这等二手情报。
他要着手,建立自己的情报来源。
时间紧,任务重,想要最快有所成效,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收取现成的。
而醉梦楼,就是他的目标。
“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再敢用些人尽皆知的废话来搪塞本将军,小心人头不保!”
王离手握腰间宝剑,威呵道。
“不敢!”
司徒万里顿了顿,开口道:“农家与墨家皆为青龙计划的一部分,自博浪沙处,燕丹便带着大铁锤、高渐离前来支援。如今更是与朱家兵合一处,恐怕此刻也正在大泽山附近。若是让他们进入神农堂,恐怕将军的计划,会大受影响。”
“大受影响?”王离嘴角上移:“本将军非但不会阻挠,反倒会放任他们进入!”
若是农家就此被罗网从内部攻破,那他的封侯之功,又从何处得来呢?
司徒万里继续道:“若是如此,小人便提前庆贺将军,拿下农家、农家叛逆,一举扫清帝国寰宇。”
“不够!”
“不够?”
“这消息,换你的性命,还不够!”
司徒万里一笑:“旁的没有,小道消息这块,小人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知将军想要从哪听起?”
……
六贤冢。
神农像下,传功洞中。
一个秦军甲士的身影如鬼魅般落下。
大长老田毅一惊,等看到那柄特殊的长剑,赶忙换了脸色,跪倒在地。
“见过掩日大人!”
“惊鲵呢?”
“惊鲵大人在洞内,正在等候大人。”
掩日二话不说,直接走进洞内。
传功洞内清幽寂寥,蜿蜒曲折。
掩日行了数百米,豁然开朗,来到一处石室之中。
“那老东西,可招了?”
只见石室不大,仅有一丈见方,放着许多书架,上面盛放着农家诸多秘卷。
此时这些书架被推至一起,空出中央一小块区域。
而那里,则摆放着一个浴桶。
水汽缭绕之中,一只玉手正撩拨清水,擦洗身体。
听到背后动静,田言起身出浴,丝毫不顾及遮掩。
见到来人,反倒嫣然一笑,落落大方。
“这等关键时刻,你还有闲洗浴?被人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掩日不闪不避,径直来到田言面前。
多年前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乱花渐欲迷人眼。
面对眼前春色,掩日慌忙伸手拉过衣衫替她披上,言语间满是责备。
“看见了就看见了呗,大人您又不是没见过?”
田言嘻嘻一笑,宛如小女孩般:“如今胜利在即,农家覆灭,我不得重新给自己找个靠山吗?”
“你已经是罗网越王八剑之一,自己便是自己的靠山,又何需……你做什么?”
见田言伸手,掩日慌忙后撤,如避蛇蝎。
“孩提时候,我经脉阻塞,是您用内劲一点一点替我疏通,这才治好顽疾。言全身上下,哪处您没有碰过?怎地现在要避了?”
“我不会与下属发生关系的,那样只会徒增烦恼,穿好衣裳……你,做了什么?”
忽然间,掩日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上头,不由大惊。
田言嫣然一笑:“旁人只道我乃是农家女管仲,却不知我神算之名,不过皆是由大人配合得来。言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言也早料到大人会这般拒绝,所以在这水汽中,加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你这么做,岂不是自己也……”
“是又如何?若不这样,大人会中招吗?”
田言说话间,亦是呼吸粗重,面色如桃。
她走出浴桶,就这么来到掩日身前。
上下其手,试图完成这最后的关键一步。
却不想,她这一模,却扑了个空。
“你?!”
田言杏目圆睁,一手掩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