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蜀山石兰
小圣贤庄。
刚换了一身儒家弟子的天明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
但当看到那厚厚一摞课本的时候，顿时不自在了。
“我儒家有六门功课，礼乐射御书数。圣贤经典亦有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近些年来，蜀山剑仙的传说广为流传，小圣贤庄虽有心将仙录列入其中，但奈何一直得不到剑仙本尊肯首，只能暂不作课考。但我门中三位当家皆推崇此书，认为仙录融百家之长，乃不可不读之物。切记，切记。”
讲台上，张良为两位新入学的子明、子羽介绍一番之后，便继续当日的课程。
本就大字不识几个的天明这下更加头大，就连张良所讲的论语都无法在一堆书中找出。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还是少羽出手，这才解了他燃眉之急。
但接下来一个时辰的授课更是让好动的天明如坐针毡，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更是看上一眼就头晕。
“少羽，少羽，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天明低声叫唤，试图引起身边少羽的注意。
殊不知，他的这番行为，全在张良的注视之下。
“啊，是仙录！想不到剑仙竟然有这么多警世之言，以前从未听过，当真大开眼界。”
论藏书，即便是秦都的馆藏，也不及小圣贤庄丰富。
昔年齐王设稷下学宫，拉开诸子百家的序幕，这其中多数珍贵的文献记录，最终都留在了小圣贤庄。
“这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月儿好看呢……月儿……哎，要是月儿在就好了，她那么善良，一定会给我解释的……”
“子明，子明！”
当戒尺重重的拍打声落在案上，天明这才猛然惊醒。
只见他面前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满是怒气的眼直盯着他。
“掌门师兄，您怎么过来了？”
张良仿佛这才发现伏念，小步急趋而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资高绝的好苗子？”
伏念将怀疑的目光看向张良。
张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见他温和一笑：“启禀掌门师兄，子明家境贫寒，尚未蒙学。但我观其数术天赋惊人，或可成为下一个张九章。”
闻言，伏念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张良举例的张九章，乃是著述《九章算术》的张苍，传说此人涉猎广泛，无所不精，后在蜀山访友时失踪。
“问：从一至百，逐一相加几何？”
但伏念却没那么好糊弄，当即开口考校道。
一旁少羽闻言登时大急，他最不擅长的便是数术，若是其他问题，或许还能帮上天明。
其余儒家弟子虽然大上天明一轮，但听到问题，也都额头冒汗。
就连张良，也难免为天明感到担心。
正当他准备给天明一些提示的时候，却不想一直愣在一旁的天明施施然开口了：“这是个梯形。”
“梯形？”
众人疑惑不解，就连张良都感到意外。
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有数术天赋，而且还不低。
“哦？何以见得啊！”
爱才心起的伏念面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天明挠挠头：“不知道，我就是看见了。”
见他这副模样，众弟子不禁哈哈大笑。
好兄弟少羽险些急眼：完了，好日子到头了，要被赶出去了。
开学第一天就被赶出去，也是没谁了……
“这就是你说的天赋？”
伏念转而问张良。
张良点头：“不错。传闻有数术天赋者，见数如图，人言数术精妙，彼之所见，大美耳。”
“此子既有天资，万不可埋没”，伏念话锋一转：“但这个年纪蒙学，未免大了些。”
“掌门师兄放心，蒙学之事，良必亲自督促。”
“如此，我便放心了，你继续上课吧。”
“恭送掌门师兄。”
“弟子恭送掌门。”
送走伏念，张良看向天明：“从今往后，用过晚膳之后你要随我蒙学。”
“啊？什么是蒙学？”
“哈哈哈”，听到天明的回答，堂中笑成一团。
这个新来的子明，傻得可以，也太好笑了。
张良转身看了他们一眼，笑声瞬间止住了，他这才悠悠回头解释道：“训诂，识数。”
“那又是什么？”
同学们的笑意实在太难忍了。
“具体的，便是认识剑仙所著奇文《千字文》，当你能读会默的时候，便可以了。”
天明苦脸一摆：“啊？要学一千个字啊，这得学到什么时候！”
笑声再也绷不住了，彻底扩散开来，学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学到你学会的时候。”张良来到天明身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记住，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人情。”
“啊？第一个？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还会欠你很多个？”
对数字极为敏感的天明很快发现了这话的不寻常。
在众人的笑声中，张良微微一笑：“答对了。”
“那我会欠你多少个人情？”
“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这话说完，堂中笑声也差不多停住了。
张良慢慢走向堂前，用看似不在意的语调问道：“各位同学，刚刚伏念掌门的问题，答案是多少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良如炬目光扫过，个个低眉顺眼，不敢直视，生怕被点名提问。
少羽伏下身，靠近天明，低声问道：“小子，你知道答案吗？”
“知道啊，这不是一目了然嘛，五千余五十。”
天明满不在乎道。
张良的声音适时响起：“看来，有人已经知道答案了，子羽，由你来告诉大家。”
“五千余五十。”
少羽光速站起，回答道。
众人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这新来的两个插班生，果然有点东西。
“那么，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少羽哑火了。
见状，张良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坐下，开始给学生讲解。
“刚刚，子明同学说这是个梯形……”
……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第一节课下课，天明只觉得死里逃生。
一想到以后每天三节课，他就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晚上的蒙学。
这小圣贤庄，也太难呆了！
“少羽，我们去冒险吧？”
“冒险？去哪？”
“小圣贤庄这么大，走到哪算哪！”
“可咱们不认路，万一……”
“难不成少羽你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走就走！”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随意选路，左拐右拐。
“天明，你是故意的吧？”
少羽算是看出来这小子的打算了。
但你逃课就逃课，怎么还拉上他一起呢？
“嘿嘿，你猜！”
天明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就在这时，钟声响起，要上课了。
“不好，我们得快点赶回去。”
天明故作惊讶，演技拙劣的捧读道：“哎呀，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少羽一把扯过他的臂膀，狂奔起来：“还用认路吗？往钟声那跑就行了。”
天明心中暗叫不好，算漏了这一茬。
“前面的大爷让一让，我们急着赶去上课！”
湖心廊桥上，一个灰白头发、衣着典雅的老人挡住了去路。
似是才听到少羽的提醒，缓慢回过身来。
“年轻人，小心一些。”
“知道了，谢谢你，老大爷！”
被少羽拉着，天明近乎飘在半空，挥手回应老人的提醒。
“这年轻人！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老人对天明微笑点头回应，却对少羽行事有些意见。
虽然他已经不再亲自教导学生，但作为儒家长辈，遇到看不惯的事情，该说还是得说。
荀子回忆一番，这节课，似乎是颜路掌课，得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说说，让他加强一下弟子的礼仪规训。
至于这两个冒失鬼究竟是何人，他倒不太关心。
身为小圣贤庄辈分最高之人，他还犯不着和小辈一般见识。
少羽和天明并不知道，因为刚刚的粗鲁行为已经被荀子记住。
他们离开湖心岛之后，在一片园林之中停了下来。
钟声停止了。
小圣贤庄内部极大，加上天明胡乱带路，这会是彻底迷路了。
“这下好了，等着挨罚吧。”
“放心吧，大不了我再欠三师公一个人情。”
天明拍了拍胸脯，一副债多不愁的模样。
少羽翻了个白眼：“那我可真谢谢你了。”
“咱们继续探险？”
天明的话就像是恶魔的低语，让少羽再度沦陷。
他们眼前，正是一座典雅恢宏的大园林，一切井井有条，看上去赏心悦目。
只是这副美景对于他们两个，实在有牛嚼牡丹之嫌。
追逐打闹，才是他们这个年纪，最热衷的事。
“嘘！”
两人嬉戏之间，少羽忽然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
天明不解，凑过脑袋朝少羽视线所在看去。
只见斑驳林影之中，一个纤细身影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她在干什么？”
天明好奇问道。
“我上哪知道去！”少羽捂住天明嘴巴：“你小声点，等她走了，咱们再过去看看。”
“嗯！”
天明用鼻音回道。
两人隐藏在暗处，等了不过几息，那个纤细身影便站起身，来回张望一番后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好酷的女侠！”
天明当即感慨道。
“小声点，她还没走远！”
“切，就算是被发现，又有什么？咱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倒也是，咱们上去看看？”
“走！”
两人话赶话，虽然心里都有些嘟囔，但还是不甘落后地来到那倩影落身之地。
天明很快认出，咬牙切齿道：“这个标记，好像是阴阳家。”
“不对，怎么是红色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少羽摸着下颌，只觉得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
“两个土包子，连我蜀山的印记都认不得！”倩影不知从何处冒出，将两人抓了个正着：“说，跟着本姑娘，你们想干什么？”
“你，你，是人是鬼？”
天明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倩影全身覆盖了一套黑色皮甲，就连面孔，都被狰狞面具遮住。
乍一看，确实显得凶神恶煞。
属于那种背后想入非非，身前原地爆炸。
“土包子，光学隐身没见过吗？大惊小怪。”
倩影泠音悦耳，只是语气之中的清冷高傲，拒人千里。
她的话更是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凑在一起，就不知所云了。
“姑娘是……虞渊护卫？”
听到这四个字，倩影一愣，犹豫了一会，最终不置可否。
“看服装，你们是儒家弟子？但本姑娘还没从见过，你们这等将正式服装穿成浴袍的家伙，真是有趣。要是被那个古板的夫子看见，估计要打你们手板心咯！”
少女言笑晏晏，只是可惜那张面具，挡住了容颜。
天明和少羽互相看看，果然被她说中了。
先前的追逐打闹，将宽衣大袍的儒家服饰扯得不成样子。
“姑娘莫要打岔，你即便是虞渊护卫，私闯儒家圣地，也不符合规矩吧？”
少羽稍稍整理着装，恢复正色逼问道。
“怎地？这天下我们都去得？偏偏你们这小圣贤庄不能进？”
少羽冷笑一声：“天下人都说虞渊护卫恣意妄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呸！明明是你们先偷了剑仙宝物，我们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倩影怒声呵斥，一副被惹毛了的模样，似乎随时可能动手。
天明闻言眼前一亮：“什么？哪里有剑仙宝物！”
他始终没有忘记，得了剑仙宝物，就可以去见心心念念的月儿了。
殊不知，此刻蜃楼上的姬如，正和他，不，应该说承受着数倍于天明的学习压力。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倩影恶狠狠道。
少羽心念一动：“难不成，你说的是天外星铁？”
“就连你也知道了？”
少女讶然。
天明撇撇嘴：“整个桑海城谁不知道星铁的事？”
“你是说，星铁会来小圣贤庄？”
少羽却发现了细微之处的不同。
意识到被套话的少女银牙紧咬，不再言语，直接动手了。
她的身形很快，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少羽反应不慢，但最终却来得及护住了面门。
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两人都心中讶异。
他/她力量为何如此之大？
一招交手之后，双方各自退开。
“儒家子羽，请赐教！”
“蜀山石兰！”
两人短暂停手互通名姓之后，便再次动起手来。
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天明在一旁看得哈欠连天。
在他看来，双方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动用，是一场再友好不过的切磋。
却不想，场中二人，俱是越打越心惊，最后都打出了火气。
随着破阵霸王枪被从绑腿中抽出拼接，石兰那边，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天明瞪大了眼。
那是，一根琉璃短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