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话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曾经的我是人,而现在,我是石。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石头的,就像是在成为石头之前,我就是一块灰不拉几的石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石头的,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这里。
每天与我相伴的,是那些仅凭着本能生存的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人了。
现在的我,甚至连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虽然我没有了人的感,没有了人的情,但是也正因我是石,我不没有想,没有念。
我从未如此放松过,变成石的我不会饥饿,不会生病。我没有牵挂,也没有意义。
这样的生活是我曾经想拥有的。如果我还是人,那现在的生活应该是枯燥的,可是现在我是石,我不会觉得自己孤单和乏味之类,毕竟我都不能说是有感情的。
关于现在是哪年哪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旁边竹林的竹子都开了十几次花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我所在的小溪边,开始有人居住。时不时有人到溪边来,我看着这些人,这些同我以前一样的人。
按理来说我是兴奋的,我已经这么久没有见过人了,但我是一块白石,没有情绪的白石。
我以这种无言的方式和这些人们一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直到有一天,火光冲天。
或许他们遇见了烧杀抢掠的土匪或者山贼,但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过是一块白石,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场劫掠已经接近尾声,无数尸骸堆在我的身上,他们的鲜血包裹着我身躯。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那些死在这里的人的血肉被蠕虫啃食,只留下累累白骨。
又过了很多年,有人将这些白骨埋葬,而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一天几个人把我从溪边抬走,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我想这些人应该是打石匠,因为他们不断的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我敲打。
这样的敲打并没有持续多久。原来我白色石头皮下,是一块鲜红的宝玉。
我很疑惑,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石头心里藏着一块宝玉呢?
哦,对啊!我连我自己都看不到,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呢?
不过这鲜红的玉真的是我生来就有的嘛,还是那些死尸的鲜血染红的呢。
而且这些人若是知道了,他们眼里的宝玉曾经埋在满是蛆虫的尸骸里,还会如此喜爱吗?
或者他们早就知道我可能在死人堆里待过,但他们并没有见到死尸,所以就当我没有在里面待过。
对他们而言,我在不在死人堆里待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
我被一户有钱人家买走了,就这样我从一块普通的白石,成为了人们所谓的宝玉。
买走我的这户人家对我很满意,每当有客人来都会先夸一夸我。我在这里得到了听觉。我能听到人在说话了,但是这无休止的吵闹声让人心烦。
我开始想念还是白石的时候了,毕竟溪边可比这里安静得多。要不是我是石,我都要崩溃了。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太久,这户人家就都死于瘟疫,而这些包括我在内的家产也就没了主人。
——
有人说我是灾厄,就是我害死了这户人家。
现在他们又说我是妖怪变的。我不再是宝玉,而是妖魔的化身。可是我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人们冲进屋子里,把我砸在地上,我破碎成了无数碎块。但他们并没有就此停手,他们不仅砸,他们还把那些柜子里的珠宝都装进他们准备的袋子里。
这场针对我的劫掠就这样结束了。
事后有些乞丐将我比较大的碎片拿去换钱。但那人说我是碎的,不值钱。
我是碎玉。但他们将我雕刻成精美的装饰时不觉得我是碎的。难道我生来就是这样的吗。难道在我身上用刀去划,去刻就不算碎吗。
我本是石,心里是玉,但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没有人取得我的意见,他们将我刻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还说这是我也喜爱的,所期盼的。
我从未如此认为,与我而言,这不过是折磨。
我或许是灾厄,人们因我而死。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过是一块白石,什么也做不了。难道我要在人们被劫掠时出手相助?难道我要治好死于瘟疫的人们?
原来什么也不做就是灾厄,原来没有作为就是罪大恶极。原来平凡就是原罪。
原来我就是灾厄,我的罪名就是什么也没做。
但我是块白石,一块不能动,不能言,不能想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