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罪恶滔天,但他们都叫我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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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硬币与羊

地铁车厢中充斥着规律的噪声,座椅偶尔传来震感。或许由于时间太晚,车厢中人影寥寥。

庄吾出神地凝视着手心的硬币。

那是一枚灿金色的圆形硬币,其大小约莫和一元硬币相仿,朝外的一侧印着特殊的花纹:

倒置的三角形中嵌着正置的三角形,最中间是标准的圆形,让人想到睁开的眼睛。

每每将目光落在硬币的花纹上时,庄吾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手中的并非一块冰冷的死物,而是一只活着的、凝视着他的金色眼眸。

庄吾是在地铁站的检票口附近捡到这枚硬币的。

当时粗看之下以为是单程票,但其不仅颜色材质不对,周围的人也怪异地对其视若无睹。不知为何,他不假思索地把它捡了起来。

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这枚硬币催促着他,让他将其拿起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索性直接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新闻分区又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刑事案件报道,标题大多颇为骇人。

最近的世道并不太平。

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在各个平台上,有关重大恶性刑事案件的报道、以及关于超自然现象的目击声明开始急剧增多。

某县城一家幼儿园被屠杀,师生及工作人员六十三人无一幸免,且尸体被尽数切碎,如人间地狱。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M国某大公司的总裁被发现缢死于自己的别墅中,其尸体脚底距地面五米以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

广城十七路公交车在某天晚上凭空消失,两个月后在城外的河底被发现,车中却只剩二十五套几乎朽坏殆尽的衣服。

与此同时,类似的事件也在世界各地频繁发生:东京地铁特大毒气恐怖袭击事件、华盛顿千人群体癔症、北欧数百人目击的狂猎事件......

倘若只是偶或发生,那么这些事件大多只会轰动一时,随后便被铺天盖地的各色信息所淹没。

但,这些接踵而至的反常现象,就像是某种黑色的征兆,向世人宣告着某些东西即将发生,亦或业已发生。

一时间各类阴谋论、末日论喧嚣甚上,某些地方的邪教势力甚至死灰复燃,光明正大地站在台前。

尽管在政府的干预下,这些言论往往在出现的第二天就销声匿迹,猖獗一时的邪教分子也立刻遭到镇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方在尝试隐瞒一些东西。

不过,虽说如此,倘若没有通过各个渠道整合信息,仅听取媒体的只言片语,世界也未必就是要大难临头的模样。

大部分人并没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去关注自己生活外的事。他们只是隐隐感觉到,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只是,庄吾知道,有某种东西正在确切地到来。

因为他曾被卷入过这类事件——也曾主动入身其中。

在处于异常事件的中心时,他确实地窥见了,某些事物的冰山一角。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姐姐给他发的消息。

姜烛:局里有事,今晚会很忙。晚饭不用等我。

庄吾盯着消息看了几秒,打出“知道了”,而后又将其删去,换成另一句。

庄吾:我帮你留一份,回来记得加热。

庄吾:别点外卖,不卫生。

姜烛:好。

然后,他看见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十几秒钟。

姜烛: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我几分钟,我整理一个文档发给你。务必记住里面的内容。

庄吾:好。

倏地,庄吾跳了跳眉毛:不知为何,手中的硬币急剧升温,仅数个呼吸间,便滚烫如同烙铁。

他下意识地看向掌心的硬币。那枚硬币给他的活物感更强烈了,中心正圆如同瞳孔,嵌套的三角让人想到眼角与睫毛。这只眼眸此刻正躺在他的手心,笔直地对他投以凝视。

而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已经完成对该个体的扫描,确认其有成为执行者的潜质,开始进行引导。】

声音中正通透,仿若正午撒下的阳光。它并非在耳边,而是直接在庄吾的脑海中响起。

【何为末日?对此问题,千百张口有千百般答案。】

【而我们定义:人类文明被从根源上威胁,难以存续之时,即为末日。】

【末日为何发生?或曰天灾,或曰人祸。】

【然而,在诸多存在人类史的世界中,末日的到来既非历史的趋势导致,亦非天灾之结果。调查那些人类文明的残骸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共同事实:绝大多数的、导致我们同类毁灭的灾难,都发源于一系列非自然的、异常的因素。】

【那些文明的死因并非衰老,而是毫无征兆的恶疾。】

【非自然的末日正如同瘟疫在诸界扩散,已经,正在,并且将要,把无量计数的人类文明拖入破灭的终焉。倘若对此放任,存于诸界的泛人类史将无可避免地迎来终结。】

【因此,我们创造出普罗米修斯系统,用以在诸界筛选、培育制止末日之人——我们将之称为,执行者。】

【同胞,汝可愿意成为执行者?】

【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

中正通透的声音至此结束。庄吾怔然低视手中硬币,而硬币上的眼眸花纹如同活物一般回以凝视。

末日,以及,执行者么......庄吾脑海中思绪翻涌。假定刚才传入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所言皆为事实,那么很多东西都能得到解释。

“如果我不答应,那么会如何?如果答应呢?”他在脑海中问道。然而,先前的声音并未再次响起,徒留寂静传入耳中。

......寂静?

不知何时,充斥着地铁的规律噪声悄然消失了。冰冷的寂静如同凝固的琥珀,将每一寸空间尽数填充。他抬手敲击身侧的玻璃窗,声音低沉生涩,像是硬块般散落在地上。

某些地方不对劲。

庄吾侧头看向车厢的一端,视野中并未出现人影。但他分明记得,就在不久前,他还看到了数量并不少的乘客。

然而,此刻的情景,就仿佛整条地铁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思忖片刻后,庄吾走向下一节车厢——但,就在走到门口,看清车厢中变化的景象时,他的双脚却如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红。

凄厉的红色刺入他的视野:那是尚未干涸,仍在地面与座椅上流淌的鲜血的颜色。一些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他的头发上,刺鼻的、浓郁的让人作呕的铁锈味涌入鼻腔。

残肢断臂就像是被小孩拔下的积木玩具一般被随意地仍在过道上,猩红色的、曾经是血肉的东西涂抹了墙壁与天花板。

庄吾面色木然地前踏一步,脚尖似乎踢到了某个东西。当那个在地上旋转的白色物体停下时,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一节断裂的腿骨。

现在,他知道那些乘客去哪了。

在身侧的墙上,是一个用鲜血涂就、指向下节车厢的箭头——似乎是担心无法被看到,箭头画的分外醒目。

某种浑浊的、近乎沸腾的情绪无法控制地从躯干中上涌。庄吾沉默着向前走去。他的双拳紧握,指间骨节捏的发白。

他走进下一节车厢。同样的红色,同样的血腥味,同样的残肢断臂——同样的,血色箭头。

当墙壁上终于看不到血色箭头时,庄吾停下了脚步。

他看清了站在车厢最深处的身影。

与其说那是人,倒不如说是人立而起的羊。

细长的犄角长在头颅两侧,向着后方弯曲延伸,其面部颇为窄长。羊男身着做工考究的黑色西服,右侧上衣口袋露出整齐折叠的手帕。

似乎是注意到了庄吾已经到来,羊男优雅地笑了笑,随即弯下腰,对他伸出一只手来。

“被选中的执行者,你好啊。”

“——鄙人已经等待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