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新生
在这一瞬间,罗杰斯福忽然感觉心中有了巨大的空洞。
他下意识触摸着自己的心房,却发现已经空无一物。没有鲜血,没有皮肤,没有任何的跳动,只剩下一片死寂。
死亡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的耳边传来了幽魂的絮语,冰冷的呢喃,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跪拜无间轮回的巨响。
他艰难的翻着眼皮,看见了远高于他的供桌,脸颊与桌腿紧贴,方才明白这是他从供桌滑落的声音。
白布的光晕尚未散去,三重圆环不规则的旋转着,向前,向后,飘忽不定。而那月光中似乎发出了微小的叹息。
“又一个找死的。”
可怖的情绪滚动着,翻滚着,妄图遮蔽这双闪烁着不灭之火的眼睛。所有失去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重回他的身旁,而在这一刻,他似乎又要失去比之更多的一切。
结束了。
在他意识即将消散前,忽有绝美的月光幽寂,一束斑驳着落在地面,如同打在竹林的泪点,冰冷而寂寞。黑暗慢慢包围,一位少女捧着一颗头颅,浮现在月光旁。她向着小巧玲珑的无间轮回雕塑行礼,然后喃喃细语,自顾自照起自己的影子来。
“这位神灵想要找什么样的使徒呢?祂可真是残忍,仅仅是因为不符合要求,便要将拼尽全力抵达祂祭坛的人类抹杀。”
小巧玲珑,嫩如笋尖的双脚触碰在洁白的祭坛上,不发出一丝响声。
她伸出右手,轻点在罗杰斯福的心脏。
“拜请神秘、异常与死亡之偶像——【暗夜之纱】”
洁白的光辉瞬间黯淡,三色光也在此刻沉寂。
当所有的色彩收拢,出现在少女手中的,便是一颗微弱跳动的纱织的心脏。
“去吧,一颗月之心,足以支撑到你向这世界告别。”她打量着罗杰斯福,面露遗憾。“可惜没有被我主认同的资质,真是可惜,凡人。”
罗杰斯福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在他意识清醒前,少女便捧着头颅,再次微微向那尊小巧的雕像行礼,消散与黑暗中。
……
塞西莉娅的心脏空荡荡,她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清晰感受到自己在崩解,灵魂与肉体陷入臼中,捣碎,碾成细粉,随后流入无间轮回的雕塑中,化为祂的养分。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重又一重幻影,泄了气的轮胎,干瘪的玫瑰,冰原上冻僵的白熊,散发着腐臭的肉块。
失败了。
毫无疑问,她并未得到无间轮回赏识。而是在慢慢变冷,发僵,成为一抹尘埃。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似乎想要喊出什么宣泄的话语,可是喉咙扼住了她自己。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未知。死亡,则是未知的尽头,永远无法理解与接纳的怪物。
她似乎想要哭泣,找到一个人依靠。而当她将目光投向埋在阴影中的西摩时,脑袋却出奇的冷静下来。
回荡在祭坛的宣告仍然在呆板的重复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很遗憾,你并非是我们所要寻找的使徒。”
“很遗憾,你并非是我们所要寻找的使徒。”
“很遗憾…”
可是,她并不遗憾。
所有的目的都将达成,而是否为她达成,则并不重要。
只要有人活着回去,活着见证无间轮回的存在,活着走入最后的一到关卡,那么注定会有飞蛾聚集在这点亮的火光中,将那【理念】付诸与此。
她那湛蓝的灵魂,变成碎屑,在崩裂,可是却开始散发出光芒。
她微微瞪大眼睛,用尽全力抓住西摩的手,将血与黑嚼碎在口中,发出了微弱而唯一的声音。
“交给你了。”
一切都在崩溃,视网膜如晶块般化成尘埃。
人偶少女,她的脚,她的腿,她的腰肢与胸脯,她的头颅与长发,她那嘴角弯起的弧度与冰冷的声音,都要消失在风中。
在阴影中,西摩抬起了头,注视着她那双坠入黑暗的眼睛。
在这一刻,他再次明白了何为命运。
西摩伸出手,握住她残存的手臂。
青翠的眼瞳中,三重圆环扭曲着,互相开始重合,一个又一个圆环相互嵌套,生成“无限”的符号。
狡兔之窟的权柄疯狂运转,越过塞西莉娅的身躯,直抵她的灵魂。君王般的意志在号令着她的灵魂,【强征】掌握了她,【暴敛】拼凑着她。灵魂的崩溃瞬间减缓,而一抹微光,摇曳着绽放在碎片上。
可是这样仍然不够,肉体已经死去,灵魂亦无法长久。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摩却发出了响彻祭坛的笑声。
咔嚓——咔嚓——
怀表的指针在旋转,三重圆环被完美划出。破庙中,无首无心的雕塑沉默着,与外界那尊小巧的雕塑对视。
“你要相信我啊。”他的话语呢喃,随着笑声渐渐高昂。
西摩凝视着塞西莉娅,然后他说。
“【恩赐】”
世界都在这一刻凝滞。
随后,七道照彻天地的光柱再次拔地而起,响应着他的征召。那呆板的机械声停顿下来,然后近乎疯狂而迅速的吟唱,回响于祭坛之中。
“无间地狱(已破碎)验证中。警告,警告,您无权干涉武装运转……您已获得授权……伟大而神圣的使徒大人,欢迎您使用该炼金武装。”
它的声音神圣而虔诚,有千万人在暗中齐颂。
“【愿真理与你我相连,轮回的阶梯终有尽头】”
在供桌上,三重圆环再次开始流转,与西摩的眼瞳交相辉映。而那尊小巧玲珑的偶像,此刻骤然破碎,涌向西摩的怀表。在破庙之中,蒸汽锅炉开始震动,鼓风机不断呼啸,阀座打开,水汽不断飘荡,纷纷扬扬,落在无间轮回的雕塑旁。
塞西莉娅的身躯仿佛封存在琥珀之中,一切都在此刻凝结。
而那肉眼无法看见的灵魂,逐渐愈合,绽放出湛蓝的光芒。
——初光。
怀表之上,有着文字不断滑落。
恩赐:轮回之锚。
特性:自动锚定死亡前的一刻,从而获得一次重生。(使用次数以神力强度所决定)
人物:塞西莉娅
西摩看着怀表划出的最后一行字,有些惊愕。
——以撒·西摩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