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就是神

成为大地是一种什么感觉？

或者说，当你感受到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生灵，天竺葵随风摇晃，独角仙在攀爬，露水浸润着你的胸膛。

这种感觉又是如何呢？

黑暗中，什么都不曾看到。唯有几个大字在心中缭绕。

【身形间】

四分五裂的身体，每一处都在形变，扭曲成一片区域，又相互链接着，形成一个世界。

真的变成生煎了啊。他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水洼中，而这水的温度在慢慢升高。

西摩感知到指纹处有着些许痒意，不由动了动手指。震动声随之传来，有生灵在凄惶的呐喊，剧痛随之在指纹中荡漾，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灵魂轻轻剥离肉体，化作高天，俯视着身躯。

在他的左手食指，一个极其微小的地方，裂开了小小的缝隙。

——地震了。

鱼石螈踩踏着湿软的泥地，抖落着潮汐带来的海水。

跨过这条界线，它便要登入这片广袤无垠的陆地。

天上那抹永不落下的太阳散发着橘红的光芒，照耀着所有的生灵。

赞美太阳，礼赞太阳。

鱼石螈敬畏的向那太阳顶礼膜拜。愿这光芒永远照耀大地，不要让黑暗来临。

听闻族群中代代相传的神话中，以前的大陆混沌无光，海中与陆地也并无区别。或者说，因为海底有着岩浆的热量与菌类，它们能生活得更好。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它们与其他生灵相互杀戮，争夺着屈指可数的资源。庞大无鳞的古兽被细小的尖虫穿透，腐落在各处供给着孱弱的生灵吸食，可是它们也只是被更强大的兽类豢养起来的血食罢了。

可是，在一次天摇地动后，太阳从大陆的尽头升起，化作高天，又用那橘红之光温暖着每一处浅海与陆地，从此他们不必害怕寒冷，可以在陆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永夜时代，它们这样称呼从前。而当那太阳升起时，第一只鱼石螈便在泥地中回旋出一个圆圈。

永光时代。

赞美太阳之神，伟大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是您的光芒开拓了世界，使万物得以蒙恩。

它祈祷完毕，便继续向陆地中进发。它来到这里，不仅是要找寻新的栖息地，还要搜寻一个羸弱的部落，为那伟大的太阳神献上鲜血与心脏。

只有祭祀，方才能让太阳的荣光继续照耀在大地之上。生灵们为此而再次杀戮不休，为着荣耀而战，它们也将负着荣耀而死。

它们的灵魂会穿过无限流淌的露河，越过八大峡谷与八大谷地，爬上永远在吹吸着焚风的夺魂窟，再饮罢苍翠的恩赐之水后，来到那片距离高天最接近的黑曜石山群。

他们将在此飞入高天，来到太阳的天堂，凡俗的墓地——米克特兰。

它们对此深信不疑，这是荣冠战争，活下来是荣耀，死去，亦是荣耀。

小鱼石螈谨慎的低伏在浅草地中。这附近已经不是螈类的栖息地。哪怕是蛇螈和双椎螈，它斗起来亦然不惧。可是这附近的海湖中栖息着凶残的泰雷尔巨兽，那是浑身附满甲胄的凶残齿兽。

它曾在海中见过一次泰雷尔鱼，灵动的摆尾间，便能屠戮一片同类。那尖利的嘴巴呼吸之间，便能将艰难生存的虾米类吞咽殆尽。

此次必要小心谨慎。鱼石螈摩擦着泥地，缓缓向前。

天色突然黯淡了下来。它有些惊慌的抬头，发现太阳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自它出生起，便没有见过天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太阳纪将要结束吗？

世界毁灭的征兆在心中涌动，使它不由瑟瑟发抖，向神明祈祷。

在视线中，遮天蔽日的瀑布从高天垂下，同时一只完整的特雷尔鱼从高空坠落，砸到地上，弹了几弹。它从未见过特雷尔鱼有过如此惨状。以往成千上万的勇士一涌而上才得以狩猎的巨兽，就这样狼狈不堪的死去。

这是…

鱼石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它抬起头，便看见两只颗幽深的月亮高挂天空。死神阿兹特克！那居住在无穷远，无穷高，烟与火掩盖的天穹之中的阿兹特克！

那是最强大的巨人，总以吃橡子维生。可是，它确是掌管着死亡与暗夜的神灵，混乱不堪，邪恶至极。

它颤抖着趴下，不敢言语。可是地面却开始摇晃。那两轮月亮挂在万丈石壁上，伴随着天摇地动而前进。

鱼石螈被这震动再次摔入水中。在那海湖中，他终于平静了些，于是拼死向下面游去。它要将此事，告知螈群！

可是没等它要做什么，便感觉到浑身传来刺痛。一只螈类目光狂热，挖出它的心脏。

“为了太阳神！”

它渐渐沉入海底，被供奉上祭坛，以此来平息祭司所言的太阳神之怒。

橘红的太阳光照彻着，平等的抛射向每个生灵。

而塞西莉娅面无表情，只是又一次的向远方跋涉。

她便是螈类所言的神灵阿兹特克，亦是三叶虫的伊西斯，盘天龙传唱的羲和，将来还会作为重新开辟太阳的羽蛇神魁扎尔科亚特尔，在这片以撒大陆上流传。

当她醒来后，便置身于这广袤无垠的世界。当然，她早已意识到这是西摩的身躯。

而那高悬的太阳，则是西摩的灵魂。

如纱般的月光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她被困在了西摩的身上，也被困在古老的时代，无法出去。

她看着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光芒的太阳，又看看扎起一绺的头发。

每当西摩的胸膛起伏一次，生命便会流转一轮。而她在似乎也在漫长的时光中找到了尺度。

每次生命轮回一轮，她便扎起一绺头发，将此作为刻痕。

按照她观测的时间感度和螈类的泥板刻痕来看，一丝头发便是几百年。而她每一次移动，阴影便足以遮蔽天空。

她虽然不知道此关考验着什么，但她能在生生灭灭，呼吸流转时感受到那两个字。

【时间】

眼看那潮汐去又复来，万物生而又灭。传说与神话周而往复，古老的遗迹也将被那厚重的历史掩埋。

如同轮回。

在这场轮回中，有着变化，有着起伏，螺旋般的上升与进化，全都将闭环。

而她则没用任何情感，只是冷漠的注视着这片大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