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荡:东京开封府生活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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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云想衣裳花想容

诗人和斗笠
——关于“诗装论”

人靠衣裳马靠鞍。穿戴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形式感最重要,艺术全在于形式,好诗一定是分行的,做诗人的第一要务是会打“回车键”。这是我的诗论。

《清明上河图》里一共有三位诗人。

第一位诗人在马上。

骑马那位是外省诗人晁无咎,晁是兼写当代城市服装题材的诗人,从广济渠坐船,自山东来到东京,第一次下榻孙羊店,夜里睡不着觉,看窗外灯火璀璨,重写过去的句子“越罗作衫乌纱帻,长安青云少年客”。第二天,饭店孙总管看到,他让晁无咎为孙羊店在招牌上写这两句,说,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若“长安”二字换成“东京”,作者可持卡一辈子免费吃住,孙羊店一切消费全包。

晁诗人拒绝,说,店可以不睡,字却不能改。

孙总管想,和上次一样,咋又碰到一个死心眼的读书人?

晁无咎戴的斗笠上面有一层马尾编的纱网,近两年东京最流行,连苏东坡都戴过。晁诗人骨子里想学陶五柳,一直没机会。今天终于来啦。许多年后,他回忆时叹息,可惜选错了时间和地方。

第二位诗人在船上。

他是苦旅行吟诗人陈雨门,从南阳白河来。他在船上游走,到夜半也不瞌睡。褪黑素没吃。子夜时分想了上句“冷霜结伴独登桥”,下句想不起来,瞌睡了。苇棚外挂的斗笠不再摇晃,蓑衣听着涛声也瞌睡了。汴河上游是一片月光,恍如天上另一条白河。

第三位诗人淹没在闹市人流中。

他是赵青勃,戴着斗笠从河北来到河南。他坐在凳子上,伫在桥头;他立在烧饼店,倚在木匠铺。他坚持的是诗人的鱼水理论: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他崇拜白乐天,他习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边推敲句子。

在东京,每个诗人都和斗笠有关系。杨万里说过,无笠不诗。

我总结过《宋人笔记》,梳理过来孙羊店住过的诗人名单,里面数诗人章世轩脾气最不好,少年得志,每写出个好句子都要题壁张扬展示一下。来住店的诗人用一种独特的形式,把一行好句写在竹板上,缠上铁丝,拉紧,拧紧,镶嵌在墙上,最后在诗句上挂一面斗笠遮盖。孙羊店总管总结过,说,查马只管数缰绳,好诗只管查斗笠。到年底,孙总管让会计匡算一下,用加法,看四壁挂了多少斗笠。

年底,宣和院召开一次文化总结会议,蔡京说,一个城市不能没有诗人,东京也不能诗人过多,诗人过多对国家不利,尤其在国都,诗句会出幺蛾子事。番邦朝贡仪式上,能有几个代表时代风貌的诗人应一下景足矣,适可而止。

蔡京停顿一下,又说,大家听听,这句诗是谁写的——“诗人在马上行走,河流在斗笠中呐喊。”是啥意思?穿越啊,斗笠会喊叫吗?要严查一下京城里那些自由走动的斗笠,象征什么?

2015.5.26